夜色如墨，平章事府邸內一片靜謐。


    餘瑾歸來，門童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餘瑾笑了笑，將手裏的一份糕點遞給門童。


    “多謝大人。”


    “無需客氣，都是自己人。”


    這門童雖然也是從係統中召喚的護衛之一，但餘瑾從未將其當成工具，在他看來，所有忠心於自己的，都值得被優待。


    餘瑾走進院子，穿過長廊，踩著積雪，向正堂走去。


    與方才蕭府內堂那壓抑後的爆發不同，這裏隻有風拂過庭院中光禿枝椏的輕響，更添幾分蕭索與凝重。


    餘瑾踏入正堂時，幾道身影立刻迎了上來，正是王安石、範仲淹與諸葛亮等人。他們臉上難掩焦灼，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主公，如何？”王安石性子最急，搶先開口，燈火下，他與範仲淹、諸葛亮等人的麵龐都顯得有些蒼白，顯然對今日蕭府之行寄予厚望，又深恐生出變故。


    餘瑾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風，自有侍女上前接過。他從容地在主位坐下，接過熱茶，輕輕吹了吹，才緩緩道：“蕭雲匯老謀深算，並未當場應允。”


    此言一出，堂內氣氛頓時一滯。範仲淹眉頭緊鎖，歎了口氣：“這……蕭家若是不肯鬆口，我們在京畿之地清丈田畝，便如逆水行舟，阻力重重啊！”


    諸葛亮羽扇輕搖，目光中也閃過一絲憂慮：“蕭家在京中士紳商賈中地位非同一般，他們若明確迴絕，隻怕會引得更多人效仿觀望，我等之前的諸多布置，恐有付諸東流之險。”


    看著眾人或失望或憂慮的神情，餘瑾卻不見絲毫沮喪，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清亮，不見半點患得患失。


    他放下茶盞，聲音平穩篤定：“諸位稍安勿躁。蕭雲匯雖未立刻點頭，但我看，此事已有七八分火候。”


    餘瑾抬眼掃過眾人，繼續分析道：“蕭雲匯此人，一生謹慎，今日之事關乎蕭家百年基業，他自然要反複權衡。但莫要忘了，那製糖秘法，是何等巨大的誘惑？對於商人而言，潑天富貴當前，豈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更何況，”餘瑾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慧黠，“蕭家那位大小姐蕭雨微，可不是尋常的閨閣女子。此女有膽識，有遠見，看得清這秘法背後的價值，也看得清大安朝未來的走向。有她在旁參讚，蕭雲匯心中那桿秤，自然會向我們這邊傾斜。”


    他語氣輕鬆：“蕭雲匯要的，不過是一個權衡利弊的時間，以及一個讓他下定決心的臺階。我們隻需靜候佳音便是。”


    一番話語，如同一顆定心丸，讓原本焦躁不安的眾人漸漸平靜下來。


    他們看著餘瑾那副智珠在握、運籌帷幄的模樣，心中的憂慮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大半。


    正如餘瑾所料，蕭府之內，一場關乎家族命運的抉擇也已塵埃落定。


    又是一夜輾轉，翌日天色微明，蕭雲匯便召集了蕭雨柏、蕭雨鍾、蕭雨微三兄妹於書房。一夜深思，他麵容雖帶疲憊，但眼神卻十分清明。


    “一夜的深思熟慮，我已經考慮清楚，”蕭雲匯沉聲道，目光掃過三個子女，語氣平靜，“與均田司合作，共同經營這製糖生意。”


    蕭雨柏與蕭雨鍾皆是一驚，蕭雨柏欲言又止，蕭雨鍾則麵露不忿。


    蕭雲匯卻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徑直看向次子蕭雨鍾：“雨鍾，這樁潑天富貴，為父便交由你全權負責。此事非同小可，既是對你的磨礪，也是對你的考驗。你需盡心竭力，不得有誤！”


    蕭雨鍾心中百般不願，他對餘瑾的厭惡根深蒂固，但麵對父親威嚴的目光，也隻能躬身領命：“是，父親，孩兒……領命。”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甘與勉強。


    “雨微從旁協助你。”蕭雲匯又對女兒說道。蕭雨微微微頷首，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有對父親決斷的理解，有對未來挑戰的躍躍欲試，更有對那個年輕權臣的幾分探究與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深藏在心底的情愫。


    決定既下，蕭家行事亦是雷厲風行。


    當日清晨，天光大亮。一輛裝飾考究的烏木馬車在數名精悍護衛的簇擁下，從玉國公府緩緩駛出。馬車內，正是麵色複雜的蕭雨鍾。


    在他身旁，是數隻沉甸甸的梨木箱籠，裏麵裝著的，赫然便是蕭家在京畿左近的大片田莊地契。


    這支隊伍並未刻意低調，反而帶著幾分張揚，一路行去，馬蹄聲清脆，車輪滾滾，引得街頭巷尾無數行人側目。


    各家府邸的探子、街邊的商販、早起的百姓，無不竊竊私語，目光中充滿了震驚與猜測。


    “那是……玉國公府的二公子蕭雨鍾？”


    “他馬車上拉的是什麼？看那箱子分量不輕啊！”


    “這方向，是去均田司的！”


    “難道蕭家……真的要支持餘瑾的新政了？”


    一時間，輿論嘩然。蕭家此舉，無異於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整個京城都為之震動。


    這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商業決策，更是一個明確的政治信號。


    蕭雨鍾端坐車中，麵色看似平靜，緊握的雙手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此行之後，蕭家便徹底與餘瑾綁在了一處，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然而，當他感受到路人那些或敬畏、或驚疑、或嫉妒的目光時，心中除了忐忑與不甘，竟也隱隱升起一絲此前從未有過的異樣感受，仿佛是一種沉甸甸的榮耀。


    均田司衙署之內，王安石與諸葛亮等人正就昨日餘瑾的判斷進行著推演，氣氛尚有些凝重。突然，門外小吏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聲音因激動而變調：“大……大人！玉國公府二公子蕭雨鍾……帶著地契……求見餘大人！”


    “什麼？！”王安石霍然起身，手中的茶杯險些跌落。諸葛亮也停下了搖扇的手，與範仲淹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當蕭雨鍾被引入正堂，將一隻隻箱籠打開，露出裏麵一疊疊寫滿了密密麻麻田畝信息的陳舊契約時，整個均田司都沸騰了。


    王安石撫著胸口，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諸葛亮眼神發亮，連連讚歎；其餘官員更是喜形於色，仿佛已經看到了新政推行的曙光。


    “大人……大人神機妙算！真乃神人也！”一名年輕官員忍不住高唿出聲，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