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隻管說來。”皇後的聲音輕柔而溫和，眉眼間帶著一絲鼓勵的笑意，似一縷春風，輕輕拂過雲珊的心頭。


    雲珊微微斂了斂心神，向前邁了幾步，身姿挺拔卻又不失恭敬。


    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微臣出身微末，曾曆經貧疾之苦，對農戶對朝廷政令之態略知一二。”


    “因教思尚未廣被至底層，許多農戶難以透徹理解朝廷的政策，大多行事往往趨利避害。”


    說到此處，雲珊微微頓了頓，細細斟酌了措辭，又接著說道，


    “先前西汴農戶棄農打鐵之事，想必已在我大澧農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雖說明白了糧食的重要性是好事，可這其中的‘度’卻著實難以把握，稍有偏差，便會影響到諸多事宜。”


    “不錯，確有官員提及這個原因。”皇後微微頷首，對雲珊的話表示了肯定，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農戶們隻想安安穩穩地種好糧食，即便朝廷願意多給一分利，他們也不願劃出土地來種植其他作物，著實讓人頭疼。”


    “所以微臣思量著，若想讓農戶心甘情願地種植連翹，必須讓他們切實認識到這是一件於己有益的好事，或者說，是一件有利可圖的事。”


    “細細說來，”皇後微微前傾身子看向她。


    “不妨先將下發的‘苓子’征迴，然後安排官員及親信之人，在夜深人靜之時‘偷偷種植’。而且要故意讓農戶和百姓看到這一情景，但無論農戶如何詢問，都絕不能透露所種之物以及種植的緣由。”


    “之後，將種植的園子圍起來，並安排值班官員大張旗鼓地看守，擺出一副嚴禁被偷的架勢。”


    “‘眾得不如私取妙，獨擁方知意利長’，雲珊，你的意思本宮明白了。”皇後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農戶們好奇心重，定會想方設法搞清楚其中的緣由。當他們發現官府偷偷種植的是連翹時，便會覺得官府所做之事必定是穩賺不賠的，如此一來，他們或許就會主動效仿。”


    “是的，娘娘，微臣正是此意。”雲珊恭敬地行了一禮，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同時，還需嚴防‘苓子’被私售，以免擾亂計劃。待半月之後，以小道開口子，將一批‘苓子’發往農種場。”


    雲珊說完，緊緊閉上雙眼，心中滿是忐忑。她清楚，自己所提出的這個方法，不過是從古籍野史中得來的靈感，實際執行起來會有怎樣的結果，她實在沒有把握。


    而那藥丞也被嚇到，嘴巴張了幾次想製止她的言語。


    “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待一部分人種植起來，其他人便爭相效仿。待我向陛下稟明此事，再做定奪。”皇後微微沉吟，緩緩說道。


    許是看出了雲珊的緊張與不安，皇後又輕聲補充道：


    “今日大家集思廣益，各中商討之法是由本宮做出決定。若日後執行過程中出現差池，司藥局各官不必為此擔責。”皇後的話語如同一顆定心丸，讓雲珊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她再次行禮，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殿內眾人，也因皇後的這番話，心中的擔憂減輕了幾分，氣氛也隨之緩和了些許。


    時間悠悠流轉，一月之期轉瞬即逝。


    正如眾人所期盼的那般，農戶們開始悄然行動起來，偷偷地在自家的土地上種下了連翹。


    那一片又一片新翻的土地，仿佛是對來年希望的寄托。這一成效的出現，無疑證明了雲珊所獻計謀的精妙與可行。


    皇帝聽聞此事後，龍顏大悅，對這一巧妙的計策讚賞有加。


    清晨，靜謐而清新，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晶瑩的露珠還調皮地掛在門沿上，仿佛在訴說著夜的寧靜。雲珊才剛洗漱，卻被一陣輕柔而急切的敲門聲喚醒。


    “雲珊，雲珊，快些起來！陛下身邊的掌事公公來了！”門外傳來莊姑姑略帶焦急的聲音。


    雲珊心中一驚，本來還有的睡意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她顧不上精心梳理自己的頭發，隻是慌亂地將那還未完全理順的青絲挽起，便匆匆邁出了耳房的房門。


    剛一出門，她便看到身著華麗服飾的掌事公公，昂首挺胸地站在院中，手中高舉著明黃色的聖旨，那是無上的榮耀與權威。陽光灑在公公的身上，也灑在那聖旨之上，映出一片金黃的光輝。


    雲珊見狀，心中一緊，急忙小步上前，雙膝跪地，身姿端莊而又恭敬。


    “琉華宮從九品藥侍宋雲珊接旨——”掌事公公那尖細而又洪亮的聲音在院中響起，仿佛一道驚雷，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院中眾人聽到這聲音，也都紛紛如同雲珊一般，迅速跪下，整齊劃一，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整個院子裏，彌漫著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了一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冀民生之康泰，社稷之寧安。


    西州鼠疫突發，司藥局女官宋雲珊，集議之際，所獻之策，匠心獨運，切中時弊。


    解我大澧備藥之燃眉之急，功莫大焉。


    實乃朝廷之幸，社稷之福。


    為彰其功，激勵臣工，特著宋雲珊擢升為七品藥直長，以嘉其績。


    望，益加勤勉，恪盡職守，於醫藥之務，精益求精；於民生之需，盡心竭力。


    欽此！】


    掌事公公字字清晰、抑揚頓挫地宣讀完聖旨，微微欠身，神態倨傲。


    一旁的莊姑姑立刻滿臉堆笑，恭敬地上前引路，領著公公往林貴妃的寢殿外走去。


    公公在殿外的廊簷下站定，微微瞇起眼睛，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而莊姑姑則乖巧地侍立在一旁，隨時聽候差遣。


    寢殿內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緊接著，殿門緩緩打開，雲錦攙扶著林鈺，緩緩跨出了門檻。林鈺身著一襲華美的宮裝，衣袂飄飄，臉上帶著一絲慵懶的倦意。


    掌事公公一見林鈺出來，立刻挺直了身子，扯著那尖細而又高亢的嗓子，大聲傳起了皇帝的話：


    “貴妃娘娘，陛下讚您對手下人教養尤佳，德才兼備，於後宮諸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大為褒獎。特命奴才前來傳話，煩請娘娘早朝之後，移步禦書房麵聖。”那聲音在空曠的庭院中迴蕩，久久不散。


    林鈺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說道：“煩請公公迴複陛下，臣妾知曉了。”掌事公公聽後，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待那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迴廊盡頭，琉華宮內頓時沸騰起來，宮女和太監們交頭接耳，喜氣洋洋。


    雲珊更是激動不已，她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指關節都泛白了。


    她幾次抿了抿嘴唇，想要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可那眼眶還是漸漸紅了起來，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