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小院裏,往常假扮成小販打探消息的男人今天沒有出門,在宅子裏等待著。
旁邊的小廝等不住,湊過來問:“狗爺,今天誰來?會不會很兇啊?”
被叫狗爺的男人翻了個眼皮:“我怎麼知道?”
小廝奇道:“您資曆這麼深,沒見過上頭的人嗎?”
狗爺瞥了他一眼:“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往常負責我們的不過一個管事,如今主子親自過問了,來的自然是更厲害的人物!
小廝啊了一聲,惴惴不安:“我們弄丟了七公子,不會被發落吧?”
狗爺懶得答話,心道,現在想這個也太遲了,不是會不會發落,而是怎麼發落的問題。
其實他心裏也亂著,不知道來的會是誰,不知道主子會不會震怒,拿他們出氣——仔細想想也惱火,上頭隻是叫他們藏好七公子,誰知道他會自己跑。∪思沂侵髯佑植皇乔舴,怎麼防得。
忐忑中,一輛不起眼的青帷小車緩緩駛進小巷。
狗爺精神一振,連忙招唿小廝搬開門檻,迎小車進來。
門關上,先下來的是個婆子。看她穿著打扮,還有嚴肅端正的儀態,便知出自大戶人家。
婆子打起了簾子,一個婦人扶著她的手下來。
這婦人戴著帷帽,臉龐在黑紗後看不真切,但彰顯出來的氣派,行止間揚起的香風,都說明對方不是一般人。
狗爺等人呆呆看著,看得婆子眉頭大皺:“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拜見夫人!”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地行禮。尤其狗爺,沒想到夫人會親自過來,心下更是不安。
“見過夫人!毕缕凸蛄艘坏兀粋個頭都不敢抬。
夫人在中堂坐下,向婆子點頭示意。
婆子便問:“誰是盧狗子?”
狗爺趕緊上前:“小的就是盧狗子!
婆子接著問:“說吧,你們找到什麼線索了。”
狗爺迴道:“迴夫人,我們尋思著七公子愛玩,就往熱鬧的地方找去,果然發現他去了河邊。那日張家瓦肆出來巡河,說要辦花魁大賽,和盛班的小憐香請老客相聚,公子便上了船。”
“然後呢?”
“公子喬裝改扮,與別人起了衝突,挨了頓打。我們去問和盛班,他們說給公子上了藥又賠了筆錢,便讓他走了。”
狗爺小心翼翼地答完,瞟了眼上首。夫人一言不發,婆子更是眉頭緊蹙,顯然很不滿意。他忙道:“夫人明鑒,我們覺得和盛班沒說實話,就把小憐香綁了來,班主什麼時候想起七公子的行蹤,我們什麼時候放小憐香迴去。那班主磨了兩日終於鬆口,現下在外頭等著,夫人若是想見,小的這就把她押來!
婆子麵色微霽,湊過去說了兩句,便道:“那就帶過來吧!”
“是!惫窢旙犃丝跉,轉頭吩咐。
兩個下仆領命而去,過了會兒,押著個蒙了眼的婦人進來。
這婦人雖然穿得也好,但打扮得花裏胡哨,一股風流之氣,一看就不是正經地方的。
蒙眼布一解開,那婦人便問:“小憐香呢?你們把我女兒弄到哪裏去了?快把人放了!”
麵對秦媽媽,狗爺可不會客氣,拉下臉喝道:“跟誰說話呢?這裏可不是你耍威風的地方!”
秦媽媽麵色一變,看到周圍虎視眈眈的一眾壯漢,忙放低身段說軟話:“這位爺說哪裏話?奴家不是耍威風,隻是擔心女兒罷了。小憐香可是我們勾欄的臺柱子,您這一綁,不是要我們的命嗎?大爺您發發善心,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見她服軟,狗爺才緩下來,冷聲道:“把我們公子的行蹤交出來,你女兒自然就迴去了!”
“爺!這我們真不知道!”秦媽媽哀求,“那日亂糟糟的,貴家公子與另一位公子起了衝突,我們好不容易才勸下來。那公子說賠錢,他也不樂意,為了平事,我女兒陪了他半天,好不容易才安撫下來!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都這個時候了還嘴硬!”狗爺厲聲喝道,“把人帶出來!”
下仆應了聲,當即從廂房裏拖出小憐香來。
“女兒!”秦媽媽叫了一聲。
小憐香花容失色,喊道:“媽媽救我!”
狗爺往腰間一摸,拔出一把匕首來,寒光閃閃,秦媽媽腿都軟了。
“幹什麼?這是幹什麼?爺,可不能動刀子。
匕首放在小憐香臉頰旁,寒氣森森的,嚇得她直哆嗦,隻一個勁地道:“媽媽救我,媽媽救我!”
狗爺比劃了下:“放心,隻是在臉上劃兩刀罷了,死不了!”
這是什麼話!勾欄裏的女人,臉上劃兩刀跟死了有什麼兩樣!
“不說是吧?那我可就動手了!”
“不要不要!”秦媽媽喊道,“大爺饒了我們,我說我說!”
狗爺暗暗吐了口氣,瞟了眼堂內安坐的夫人,放下心來。
“說吧!我們公子去了哪?”
秦媽媽猶猶豫豫,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貴家公子留了封信,你們一看便知。”
狗爺一把搶過,氣道:“你們怎麼不早說!”
秦媽媽苦笑:“我們哪裏敢說?皇城司來問過貴家公子行蹤,那日在船上發現是他喬裝,可嚇死我們了。若是給你們傳了信,萬一皇城司查到,我們豈不成了同黨?”
說到這事,狗爺眼中閃過厲色,盯著她們不說話。
秦媽媽忙道:“爺!今天的事我們保證爛在肚子裏。您瞧,這信我們也沒送給皇城司!這個時候我和小憐香要是出了事,他們肯定會起疑,說不定還連累你們!
狗爺想想也是,真滅了口,事情反而會鬧大。
他再往堂中看去,隻見夫人看罷信件,便起了身:“走!
婆子領會,服侍夫人上了小車,臨行前對狗爺道:“這裏料理幹淨,沒你的事了!
狗爺鬆了口氣,恭敬迴道:“是,夫人好走!
小車駛離,狗爺示意下仆給小憐香鬆綁,看她們母女二人戰戰兢兢抱在一起,他一使力,匕首插進旁邊的桌子:“記住剛才說的話,這事你們敢漏出去一句,皇城司也保不住你們的小命!”
“是,是!”秦媽媽連聲答應。
一柱香後,母女二人在茶館裏解下蒙眼布,狗爺已經不見蹤影。
秦媽媽讓夥計叫了車,帶著小憐香迴瓦肆。
馬車駛出去好遠,小憐香才低聲問:“媽媽,這樣能行嗎?”
秦媽媽抱著她,一副被嚇壞的姿態,但此刻已經冷靜下來了,也低聲迴:“費力得到的才是好的,放心,他們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