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冬道人神情驚駭，什麼意思，先生他不要我了？不，絕不可能！
他尚顯稚嫩的麵龐微微變化，內心鎮定了不少，千先生絕對不會拋棄他的，“先生，我想跟您一起去。”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千先生儒雅淡笑，氣息平靜自然，“我是要去殺人，你就別跟在我身邊了。”
說完，他眼底帶有一絲落寞，臉上淡笑有些苦澀，側目看向葉桐，“不知小友可否答應？”
聞言。
葉桐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冬道人，後者此時目光兇狠，一副‘你要是敢答應，我就殺了你’的模樣。
他沒有猶豫，含笑點頭，微笑道：“自然可以，我曾師從儒家的一位長輩，對於教導他人這種事，還是有一定的理解。”
嗯，不就是揍人麼，他當初被孔聖揍得那叫一個淒慘，一拳被打進山體裏麵已成尋常。
“怪不得我觀小友身上時而會流露出浩然正氣。”
千先生似是恍然，根本沒有給冬道人開口的機會，“小冬，以後你就跟在葉桐小友的身邊，見他如見我。”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葉桐突然開口道，神情略顯慌張，“我如今不過二十多歲，小冬看其魂齡，也已有十六歲，輩分相差不大，怎可稱唿我為先生呢？”
冬道人驀然瞪大了眼睛，拳頭緊緊握住，死死咬著牙，小冬是你能叫的嗎？！
還有，怎麼就叫你先生了？
見千先生如見葉桐，可不是讓冬道人拜葉桐為先生。
就連千先生也有些動容，後悔讓小冬跟著葉桐了，此子似乎沒有明麵上那麼老實...
不過話已說出，君子坦蕩蕩，自不可後悔，他輕抿著茶水，眼眸平靜，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小冬啊，你以後就叫我葉叔叔吧。”葉桐輕輕一歎，眼中帶有一絲遺憾，似是覺得自己不配當‘先生’。
“咳咳，咳咳咳...”
饒是千先生修身養性數百年，見天崩亦能麵不改色，此刻也不由得嗆了幾下茶水。
韓信嘴角微微一扯，不愧是葉兄...
冬道人終於繃不住了，氣得滿臉通紅，目光似是要噴出怒焰來，死死咬著牙道：“你覺得你自己配嗎？”
他若是叫葉桐為叔叔...不僅是千先生，就連春夏秋三人的輩分都得下去一頭。
“既然如此...”葉桐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就像是麵對小孩的無理取鬧而感到無奈，“先生，小冬賢侄恐怕是不願啊。”
小冬...
賢侄？！！
冬道人瞳孔驟縮，腳底下的地板都被踩得凹陷了下去，他強忍著此刻將葉桐當場拍死的想法，一字一句道：“你還是叫我小冬吧。”
他被千先生一手養大，甚至無論是吃喝住行，還是修行方麵的事，都是先生帶來的，先生的話，他不可不聽。
“好的，賢侄。”葉桐微微點頭，神情異常平靜，似乎沒有一點壞心思在其中。
千先生眼底帶有一絲笑意，仿佛是看完了一場鬧劇，朝著冬道人輕聲道：“我知你心中之念，無需擔憂，先生的本事，你還能不知道嗎？”
“先生...”冬道人話音微顫，眼眸低垂，眼眶微紅，似是不想讓旁人看見他這副糗樣，轉過頭去，“您是要去殺誰？”
他是第一次從先生口中，聽到‘殺人’二字。
葉桐目露一絲古怪，他現在身著監察使的衣服，卻聽見別人正在預謀殺人的事，心中相當複雜...該不該阻止，或是上告呢？
韓信沉默不語，他乃性情中人，想聽聽千先生的迴答。
此時，山風徐徐吹來，落葉隨風而舞，帶來一抹涼意。
千先生微微凝眸，看向雲卷雲舒的白淨天空，眼眸帶有一抹淡淡的追憶，輕聲道：“葉桐小友，還有這位小友，你們可曾殺過人？”
葉桐與韓信盡皆陷入了沉默。
他們一位是監察使，一位是即將進入執法殿封陽軍庭的將士，這一問，真把他們問住了。
沉默，便是答案。
突然，葉桐古怪的看向韓信，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小子，看不出來手中還沾染過血...
沒過多久，葉桐眸中精光一閃而逝，低聲道：“先生可知邪修，您覺得，邪修該不該殺？”
“該殺。”千先生語氣平靜，沒有絲毫猶豫。
“那我確實是殺過。”葉桐微微一笑，眼眸深邃，就仿佛是說出了真相，“按照宗門之令，清理過邪修，千先生，你覺得該殺嗎？”
韓信輕歎一聲，語氣微沉：“當初我一袍澤的母親被人侮辱，我與袍澤去尋仇，卻被亂棍打出，待到後來我修為有成...再次前去，卻不料失手殺人...”
他臉上沒有一絲後悔與悔改之意，眉宇間英武非凡，“於是我入黃階仙獄三載歲月。”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這股性情魅力被執法殿看中了，再加上那人本就罪惡累累，理應死罪，他出獄之後就進入了執法殿。
千先生聽完之後，先是看向韓信，淡笑道：“既然已造下這過失殺孽，也已經曆責罰，何必再耿耿於懷？但求本心便是。”
他又看向葉桐，“邪修之中多心思詭詐、擅於欺人之輩，若是撞見...”
千先生眸光平靜，語氣帶有一絲冰冷：“莫問緣由，殺了便是！”
......
葉桐輕輕拱手，心中石頭落地，他知道，千先生這也算是給了他一個答案。
從始至終，葉桐都在懷疑，千先生是不是知道了就是他殺的秋雨？
再加上他心中本就有愧，此愧是對春夏、千先生三人，故而有了那一問。
邪修，該殺否？
莫問緣由，殺了便是！
秋雨之死，罪在秋雨本人，而非葉桐。
葉桐瞬間念頭通達，心中最後一點愧疚如煙雲般散去，他心中有些感慨，這千先生確實有點東西，寥寥幾言便可使人念頭通達，升華心境。
韓信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但求本心...他朝著千先生鄭重拱手道謝，心境似乎升華了一個層次。
千先生擺手一笑，蒼老的目光怔了怔，像是在自語道：“想聽聽我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