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二皇子
日複一日,每日皆在那不斷歎息。
金蟾無語,捂住臉龐,說道:“橫豎不過一個太子妃,有這麼多姑娘傾心於你,又歎息甚麼?”
陳成道苦笑,說道:“我就是因為知曉有這麼多姑娘對我有情故而在此歎息。”背著手,在自家小苑裏來迴走著。“我若娶了李家的姑娘,怕王家的姑娘記恨;娶了王家的姑娘,又怕張家的姑娘記恨我;娶了張家的姑娘,又怕李家的姑娘記恨我。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金蟾不禁“噗嗤”一笑,擺擺手,說道:“你這說法倒也好笑。你幹脆全娶不就得了?這男的不都是三妻四妾,何況你還是個太子,是儲君,將來也是臨天下的人。當(dāng)了皇帝,後宮佳麗三千豈不是想娶誰娶誰?此等豔福,換作是任何人都會把持不住。”
陳成道搖了搖頭,說道:“你是曉得我的性子的。我若對一個人動情,必是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所有的心意交與她。外界有甚風(fēng)吹草動,又與我何幹呢?我隻願與她一起,相伴永遠。我不會再娶,更不會有什麼三千佳麗。一顆心,它能夠分割成好幾塊而繼續(xù)跳動嗎?”
金蟾讚許地點頭笑道:“我正是知曉你的性子,方才願意從遠山奔來與你效力。你是這個世界難得的奇人,是氣運傍身的驕子,非有情有義輩吾不追隨!陳成道,吾今日正式向你投誠,之前皆是吾對你的觀察與考量,吾主!”金蟾單膝跪下,以手撫膺,身子微微前傾,態(tài)度虔誠。陳成道知曉金蟾已然向己認(rèn)主投誠。迴憶往昔,金蟾化成原型,他想騎上去坐,死活不肯讓他上去。說甚麼汝非吾主,吾無義務(wù),汝無資格。如今……
“話說,金蟾。你如今可否變幻身型?”陳成道按捺不住心中意動,急切地問道。“可……可以。”金蟾不明所以,有些遲疑地迴應(yīng)道。“那就快變,變啊!”陳成道興奮道。“迴吾主,吾七十二變不甚精通,若讓吾變幻個石頭、樹樁之類的,姑且可以。”金蟾老實地迴應(yīng)道。“誰讓你變這些,你變幻原形就行。快變吶!”陳成道激昂道。金蟾聽他催促,點頭稱是,掐了個訣,往地上一打滾,頃刻現(xiàn)了原形,一隻體型頗為巨大的蟾蜍。陳成道喜不自勝,問道:“還能再變嗎?”金蟾迴應(yīng)道:“隻怕?lián)纹屏嗽鹤印!标惓傻罁u手說道:“不礙事不礙事,若是院子破了自有人來修理,可今日你的神通我若不見可沒功夫看咯。”言罷,金蟾隻好繼續(xù)變化,直至體型長到方觸院邊才停止生長。
“妙極!”陳成道撫掌笑道。正待騎上去耍威風(fēng)一把。忽有下人投上帖子,卻是宰相府甄大小姐的拜帖。陳成道見了隻好暫擺玩鬧心思。
收拾一二東西,擺放三四座席,隻添五六樣果品,隻等人來到。到晚間,果然來了。隻見遠處打起一陣光亮,不多時,悠悠的近了,燈籠照耀之下,一張嬌豔欲滴的臉從轎中探出來。那女子見了陳成道,又是一陣臉紅,施禮道:“殿下。”這在旁的太子府下人骨頭都要酥麻了,這般嬌滴滴的人聲莫非是仙娥到此嗎?金蟾見怪不怪,依舊環(huán)臂於一旁。陳成道溫柔地說道:“免禮,請起。”大家入了太子府,坐定席位,正要開席。一個突兀之音響起:“哎呀呀呀,我想想是甚人大半夜的出來逛街,原來是甄姐姐。我說啊,憑誰這麼大膽,宰輔果真豪邁呀!”一個美人,小巧卻不失嫵媚的美人,石蘭兒。府裏的下人看得都呆了,被金蟾一個拳錐教訓(xùn),“沒眼力的東西!”
“成道哥哥!”石蘭兒忽然向其撲來。溫香軟玉抱滿懷,令陳成道無奈搖頭,下人們瞪直雙眼,甄若蓮目眥欲裂,輕搖軟唇,負(fù)氣鼓臉,同時緊握拳頭。金蟾則自始至終麵無表情,隻是低頭酌著小酒。
“好了好了,你能來此,我已開心不已,快快入席吧。”隨即吩咐再添席位,石蘭兒點頭應(yīng)允,走至其席位須經(jīng)過甄若蓮的位子,石蘭兒裝作漫不經(jīng)心,衣擺一動,那盛酒的器皿便晃蕩一聲打翻在甄若蓮前。石蘭兒“哎呀”一聲,說道:“姐姐恕罪。”嘴角卻勾勒出笑容。甄若蓮卻笑瞇瞇地擺擺手,說道:“不礙事,石妹妹,這器具裏也無酒水。”抬眼一瞧,果然無水。石蘭兒暗道:“方才在成道哥哥懷裏看得仔細(xì),明明有水,怎地這會兒就沒了?看不出來,這個婆娘倒有些手段。”表麵上,仍是恭敬道:“既然姐姐安好,那麼,妹妹便去了。”甄若蓮點頭答應(yīng),隻道:“你且去吧,不要濕了鞋。”石蘭兒還在疑惑,忽地腳底一涼,原來是進水了。“賤婆娘,倒把水放我的鞋裏。”石蘭兒不動聲色地坐下,顰笑舉止盡顯大家風(fēng)範(fàn)。周圍人都覺氣氛不對勁,唯獨金蟾一人充耳不聞其事,隻是頻頻吩咐侍從倒酒。
宴上舞姬旋舞,迷至酣處,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句逍遙花仙詩作“佳人舉袖耀青蛾,摻摻擢手映鮮羅。狀似明月泛雲(yún)河,體如輕風(fēng)動流波。”陳成道忽然吟了一首,“體如遊龍,袖如素譑。黎收而拜,曲度究畢。遷延微笑,退複次列。”甄若蓮接道:“舞勢隨風(fēng)散複收,歌聲似磬韻還幽。千迴赴節(jié)填詞處,嬌眼如波入鬢流。”陳成道笑道:“可是李道長之詩作?”甄若蓮點頭,說道:“李道長一世逍遙自在,尋仙訪道,卻無人想到,這詩也作的這麼好。”石蘭兒一看,忽地嚷嚷道:“若要求詩,我也有。”陳成道疑惑道:“曾記幼時,你最不願意讀的就是五經(jīng),今日如何會有?”那邊甄若蓮也道:“是啊,妹妹,你最不會做此等事,何須勉強呢?還是莫要惹人訕笑了。”石蘭兒突然站起,說道:“我有!”隨即吟了一首“急管清弄頻,舞衣才攬結(jié)。含情獨搖手,雙袖參差列。”陳成道好半晌此反應(yīng)過來,說道:“好一個‘含情獨搖手,雙袖參差列。’此句甚佳。”
“哈哈哈,兄長品得是,品得是啊。”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眾人把眼望去,走進來一位俊美無比的公子。旁人告訴金蟾,這位就是太子爺?shù)淖畲蟾偁帉κ郑页首拥钕拢瑬|賈王橙東賈。
國都中有耳朵的人,絕無一人沒有聽見過二皇子橙東賈的名號;國都中有眼睛的人,也絕無一人不想瞧瞧東賈王的絕世風(fēng)采。隻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千層國內(nèi),沒有一個少女能抵禦東賈王的微微一笑。時有人斷言,此子將來必有一番作為。二皇子平日裏備受周圍那些世家子弟的奉承和追捧,時間一長,他的心態(tài)也逐漸發(fā)生變化。原本就有些自負(fù)才貌的他,此後更是變得驕傲放縱起來,對人對事都開始有些目中無人。直到太子陳成道迴歸國都,這一形勢才大大改變。陳成道展現(xiàn)出令人矚目的天賦與才華,即使……他在相貌上遠不及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橙東賈。一開始,他並不服氣,於是叫上些要好的世家上門挑釁,陳成道處事不驚,將他們所刁難的問題一一化解,那般遊刃有餘的姿態(tài)惹得圍觀之人一陣喝彩。橙東賈惹了沒趣,隻得悻悻離去。在他第二次去找陳成道麻煩時,正巧撞見陳成道與宰輔之女甄若蓮手牽著手在“幽會”。幼小的東賈王勃然大怒,覺得這位並不怎麼熟悉的大哥搶了他的一件重要東西。陳成道波瀾不驚,不僅教訓(xùn)了一頓東賈王,還讓他的手下——那些世家,再也不敢參與到他們之間的鬥爭。等到第三次見麵時,隻見剛下太學(xué)的太子,左手一個甄若蓮,右手一個石蘭兒,後邊跟著個還處在蹣跚學(xué)步的郡主橙念春。橙東賈頓時火冒三丈,他把他本該擁有的東西都給搶走了!陳成道當(dāng)著幾個小姑娘的麵,又出了風(fēng)采——橙東賈再次被太子擊敗。從那以後,橙東賈心灰意冷,覺得不管如何都比不上自己的大哥。過了幾年,也不知從何處傳開的風(fēng)聲,太子與官家吵了一架,現(xiàn)已負(fù)氣離開國都了。橙東賈自然是不信的,試問哪個人願意放棄滿是財富,權(quán)力的位子——太子?令他沒想到是,真有這樣的傻子,太子真的離開了國都,宛如人間蒸發(fā)一般,毫無音訊。當(dāng)夜,他在東賈王府載歌載舞,秉燭夜遊。他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可官家卻遲遲不願公布太子的“死訊”。越來越多的證據(jù)證明太子已死,當(dāng)今二皇子賢能聰慧,不亞於太子,不少大臣都提議可另立儲君,皇帝依舊迴絕。他以為自己做的不夠,更加勤練地抄習(xí)經(jīng)文,拜會母後。官家知曉後,對他讚不絕口,甚至在朝堂上不吝辭藻地誇耀。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迴來了!迴來的時候,朝堂還弄了那麼大一個陣仗!之前和他親與的臣子宦官,都跑去迎接了,竟無一人告病的!他派出玄通道長,明麵上恭賀,暗地裏打探。待到他灰頭土臉地出來,他便知道準(zhǔn)沒打聽到甚麼。
“大哥風(fēng)采依舊,更甚從前啊!”橙東賈冷冰冰地笑道。
“過獎,過獎,二弟也是。”陳成道溫和地笑著,眼瞇成縫地說道。
橙東賈笑著入座,飲了幾杯,那小仆上前斟酒,一時手抖,酒杯打翻,濺了出來。橙東賈立馬起身,一掌摑過去。摑地小仆眼冒金星,重心不穩(wěn),倒地喊疼。橙東賈劈頭蓋臉地罵著,這一幕,令二女錯愕。平日裏仁德的東賈王今日怎地?
豈料,太子驀地起身,一腳踹翻喊疼的小仆,罵道:“來太子府多久了?竟還是這般毛躁?今日好了,惹到二皇子了,二皇子是好脾氣,頂多摑你一掌,罵幾句,我這裏可不會!再有下次,金蟾!”金蟾應(yīng)了聲,掌內(nèi)湧現(xiàn)出一團耀眼金光,緊接著,他的手臂猛地一揮,隻一瞬間,發(fā)出一陣巨響,無數(shù)的土石被炸上了天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煙塵柱。
東賈王驚得雙腿戰(zhàn)栗不止,表麵上卻仍是一副淡定神情。陳成道迴過頭來,笑瞇瞇地說道:“二弟可還能再飲否?”橙東賈麵沉如水,忽地一笑,說道:“多謝大哥款待,皇弟我已吃的酣了,告辭!”不等太子迴話,橙東賈便頭也不迴地走了。金蟾環(huán)臂,不住地?fù)u頭。“比不上,當(dāng)真比不上。”
“我就知道陳哥哥是最出色的!”二皇子剛一走,石蘭兒就上前挽住其胳膊,別提多親熱。甄若蓮就在這時說道:“此情此景,成道可有詞賦?”陳成道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陳哥哥,你點頭甚麼?又搖頭甚麼?”石蘭兒不明所以道。甄若蓮開口道:“他點頭是因為他胸中已有辭墨,搖頭是因為他不想因此而破壞他們兄弟二人的關(guān)係。”石蘭兒微一低頭沉吟,若有所思。陳成道爽朗地笑道:“怕甚麼?如此藏掖豈是大丈夫之所為?”隨即吟了一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給人足,時和歲豐。筋骸康健,裏閈樂從。君子飲酒,其樂無窮。”踱了幾步,又有一篇:“憔悴天涯,故人相遇情如故。別離何遽,忍唱陽關(guān)句。我是行人,更送行人去。愁無據(jù)。寒蟬鳴處,迴首斜陽暮。”接著,感慨萬千道:“可這也是他人之作品,我今之引用卻無甚不可。我與他的關(guān)係早已不能用簡單的幾句可化解的了。憶昔漢,有趙孝,字常平,與其弟禮相友愛。歲饑,賊據(jù)宜秋山,掠禮,將食之。孝奔賊所,曰:‘禮病且瘠,不堪食,孝體肥,願代之。’賊感其義,俱釋之。故今者何在?”幾人繼續(xù)斟酒暢飲,直至宵禁放至,更聲作響,二女方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