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快嘴雖然嘴巴碎了一點,話密了一點,但辦事情還是相當靠譜的。第二天清晨,不但按時將餘淵喊了起來,連洗臉水和早飯都給餘淵端到了屋子裏。趁著上茅廁的功夫,餘淵看了一下,大部分人都是在客棧一樓的飯堂裏麵用飯的,自己這個待遇恐怕還是昨天那些銅錢的餘威。大約是為了補償上一世的窮b命,餘淵這一世對於錢財並沒有太多的概念,因為不缺錢,因此也沒把錢放在心上。這不,就在李快嘴收拾碗筷,催促他下樓乘坐馬車去碼頭的時候,又出手扔給了李大嘴十幾枚銅板。不是餘淵窮大方,而是他身為曾經的底層,很明白底層的需求,拿錢辦事,而且還能辦事,能辦明白事,能辦明白好事兒的,李快嘴就應該得到這些額外的收入。
很快,李快嘴就投桃報李,一行搭乘貨船的共有十二個人,大部分都分散乘坐在拉貨的馬車兩側的側板上。而餘淵則被安排在了最後一輛篷車內。篷車裏麵坐著一個和餘淵年齡相仿的少年,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從李快嘴的稱唿中,餘淵知道,那個孩子是李千結長子李傳忠的女兒,還沒有取官名,小名叫做綰兒,那少年則是李千結的幼子,名喚李傳智,一直在崇明島棲仙派學藝,前段時間迴家省親,最近聽說教中聖地有寶物要出世,也想趕迴去湊個熱鬧。雖然,身為三代弟子,還是外門弟子,奪寶的幾率幾乎是零,但他還是想迴去碰碰機緣,也恰好護送綰兒到崇明島,與在那裏常駐的兄長李傳忠夫婦團聚。
綰兒正是小孩子好動的時候,在車子裏嘰嘰喳喳的像個小麻雀一樣鬧個不停。這十年來,餘淵一直生活在罪島,麵對的都是一群老家夥,冷不丁遇到這麼一個小東西,倒也是喜歡的緊。掏出一個銅板,和她玩起了後世不要錢學會的猜硬幣遊戲。惹的小丫頭開心的不行。而李傳智則是一幅寵辱不驚,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冰冰的樣子。任憑一大一小二人如何大唿小叫,隻是閉目養神,不發一言。
馬車搖晃著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邊到了海邊港口。比當初餘淵到海邊時要快的多。一方麵是因為餘淵登陸的那個方向,是海平鎮靠海比較遠的那一麵,另一方麵也是馬車走的是大路。下了馬車後,餘淵眼前是一個比較成規模的碼頭,已經有了後世海港的樣子。一個視野開闊的海灣,靠岸停靠著數百艘大大小小的海船。最大的海船餘淵目測了一下,大約有120米長短,寬度也有40米左右,端的算是海中巨物了。按照千帆島的大小和所處位置來看,這絕不是滄海國中最大的海船,可想而知,這個時候滄海國的海上實力該有多麼強大。餘淵突然想起後世一位老師說過的話,科技的發展可能會偏離航線,但絕不會停止,最後終將在終點匯合。
此時餘淵他們登上的正是一艘長約50米的大船,上麵高挑一桿白色大旗,上麵繡著一個黑色的李字,奇怪的是在桅桿上頭,還掛著一長串巨大的紅色葫蘆,數了一下正好是八個。
餘淵朝遠處看了一下,除了那幾艘巨大的海船以外,還有幾個破舊的小船沒有葫蘆,其他的船隻都掛著這個東西。有心想問一下,身邊除了那個冷冰冰的李傳智,還有比自己還無知的綰兒,別無他人,隻好作罷。隨著人群,登上了船。此時餘淵才有空打量起自己的這些同伴來。
除了自己三人以外,其餘九人中,一個漢子最為顯眼。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按照現代的尺寸,應該有兩米一二,看年齡也就二十左右,胡須還沒完全長成,已然呈現出絡腮胡子的架勢,如今看來雖然有些青澀,但也端的是一條好漢的樣子了。還有二人一看便是父子,二人麵貌相像,年長的五十開外,年幼的也就二十不到,手中還拿著一根一人多高,小兒手臂粗細的竹桿,應該是用來挑東西的,二人都是普通農人打扮,看說話唯唯諾諾,不大經常出門的樣子。還有二人是夫妻打扮,那丈夫三十上下,一身書生打扮,看舉止溫文爾雅,是個讀書人,那夫人二十許人,中上之姿,但端莊大方,自有一種大家閨秀的風範。另外二人還帶著一個小斯和一個丫鬟,看外表都機靈的很,想來這一家子家境還是不錯的。
另外二人則有些奇怪,一人一臉笑意,不笑不說話,一笑一呲牙。另一個則是一臉兇相,一雙死魚眼看誰都無光,倒是看到那個夫人的時候似乎閃了一下。看二人的樣子,不像行商的,估計也是走親訪友吧。
大約船老大也是看出來餘淵和綰兒親近,將餘淵安排在了頭倉隔壁。其他人雖然也都在二層,但房間的大小和位置相比之下要差了不少。為此餘淵不由感歎了一下,“哪兒都得有人脈啊!”當然,這種優越也是有限度的。畢竟是一條貨船,房間內簡陋的很,一床一鋪,一桌一椅而已。餘淵原本也沒有什麼多於的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走出去艙門,來到了甲板之上。
幾名工人正往船的底艙裏運輸貨物,餘淵看到,除了漁網以外,還有各種零零碎碎的東西,隨著東西一起上來的還有一些穿著樸素,甚至有些破爛的人。餘淵問了一下身旁一位船上的水手,原來這李千結不僅僅會做生意,更懂得人心難得。每遠航的時候,貨艙下麵,都會留下一些地方給那些租不起船運貨的小商小販使用,人貨混裝雖然苦了一點,但好在價錢比別人便宜一半,也算是積陰德了。餘淵卻深知這分明是小投入大迴報,放長線釣大魚啊,誰知道今天這群衣衫襤褸的小商販中,以後會不會出幾個大富商,到那時候,他李千結的一分好,可能就變成了一千分、一萬分的好了。即便沒有,如今也沒有什麼損失,原本漁網就輕,左右也需要壓艙之物,這些人和貨物,恰好派上了用場。
甲板上的風有些鹹腥,拍在臉上潮濕卻不潤澤,大概是裏麵含有鹽分的原因吧。看著甲板上忙碌的夥計,仿佛螞蟻一樣,卑微而又勤勞,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生活畫出來的淩亂的線條間穿行,直至死亡。“牛馬”這個詞兒突然跳了出來,餘淵不由自嘲的笑了出來,自己如果不意外死掉,如今……
不到一個時辰,一切貨物已經準備就緒,貨船收起帆板,在船老大的一聲號令之下,漸漸駛離了海港,投入大海的懷抱。前世今生,這還是餘淵第一次乘坐如此大的船隻出海,多少還是有點小興奮的。站在船頭,看著前方浪花翻滾,比起乘坐章魚哥,更有一番不同的風味。此時海風正好,船上風帆拉滿,不多時海港便漸漸消失在身後。再後來,千帆島的身影也一點點變小,最後在視線的盡頭隱沒。海船四周盡是海水,一片茫茫。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造船技術確實不錯,海麵上時而波濤湧動,時而海風肆虐,但並沒有給李家的貨船帶來什麼大的影響,船艙中也不顛簸。已經在海上航行了六天,和陸地不同,海上行路受天氣和洋流影響很大,因此,估算路程的時間與實際行船時間差異也很大。這次還算比較幸運,聽船老大說,如果不發生意外,後天傍晚便能夠到達崇明島北港了。餘淵也開始盤算,到了北港到底是先聯係不知堂,還是先靠自己闖一闖。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能夠不自己費力氣的事情自己絕不多動手。但在這個世界生存了這麼多年,在眾多“惡人”的熏陶下,他的想法改變了不少。這十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隻有自己強大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切外物都是浮萍。而且,作為一個男人,雖然這輩子隻有十八歲,但上輩子加在一起也算是人過中年了,哪個男兒沒有一個江湖夢呢?幾經考慮,餘淵還是打算自己先闖蕩一番,之後再聯係不知堂,反正不知堂就在那裏,弟子遍布天下,隨時隨地都能夠聯係的上。
就在餘淵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艙門被嘭的一聲推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衝了進來,“淵哥哥,淵哥哥,我們來玩折紙好不好?”是綰兒。自從餘淵用幾層宣紙胡起來,為她疊了一個紙飛機後,這個小丫頭就迷上了折紙遊戲。好在餘淵在孤兒院的時候沒少學這些哄小孩的東西,也願意和綰兒一起放鬆一下精神,這一大一小這兩天著實折了好多東西。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時代的紙張確實不適合折紙,好多東西要麼折不出來,要麼沒有效果。可綰兒卻是滿意的緊,她哪裏見過這些啊。
隨著綰兒身後,一個水手也端著托盤進來了,上麵放著兩碗粥和兩盤小鹹菜,還有一盤子饅頭。“餘公子,我家公子說讓小小姐就在您這吃早飯了。”那夥計說道。
“多謝,放在那裏吧。”餘淵點了一下頭道。這兩天,綰兒這小丫頭幾乎長在了自己的艙裏。那個冷麵李傳智,似乎也樂於擺脫這個小粘人精,連一日三餐也讓夥計送到餘淵這裏來。對此,餘淵雖然覺得無奈,但也不抵觸,畢竟綰兒這個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很是招人喜歡。餘淵這個年齡, 呃,好像開始喜歡小孩子了……
一大一小草草吃完了早飯,喊過夥計收拾完桌子,便開始了今天的遊戲時間。今天餘淵打算給小家夥做一套動物棋。很快兩個人便忙活開了。餘淵忙活著將幾張宣紙黏在一起做底板,然後畫棋盤,畫各種動物。小家夥負責搗亂,不是將漿糊抹在了餘淵的臉上,就是將墨汁沒幹的棋盤弄花了。不過對此餘淵卻並不生氣,反倒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連失去鶴壁之的悲傷都被衝淡了許多。就在兩個人在船艙中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甲板上突然發出一陣騷亂。
先是一個水手的聲音,“老大,後麵那隻船,船身狹長,吃水又淺,絕對不是客船和貨船,而且滿帆直奔我們而來,怕是有古怪。”
“先不管他,我們加速。”是船老大沉著的聲音。
過了一會那水手的聲音又起,“老大,不對勁,那船也加速了,比我們快多了,怕是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趕上來了。”聲音裏有些慌亂。
“別慌,告訴張老大他們,準備好家夥,都到甲板上來。”船老大聲音還是沉穩的。
一陣腳步聲胡亂過後,一個粗獷的嗓門吼道,“娘的,是哪路不開眼的毛賊。”餘淵聽得出來,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那個長著一臉橫肉的叫做王老大的船夥計,據說早年當過海盜,後來受傷後被李千結無意中救了一命,於是便棄了舊業,在貨船上當個看船的夥計。主要就是護衛船隻往來安全。
王老大的話音未落,突然間一個尖銳的聲音喊了出來,“看,看,那船掛出旗了。”那是船上最小的夥計,叫做海鴨子,隻有十六歲,還沒有過變聲期。
“完了,完了,是雙豔幫的。完了,完了。”這個聲音聽起來陌生的緊,應該是底艙那些小商販中的一個,聲音裏已經帶著哭腔。
“完了,完了,我聽說雙豔幫從來不留活口,完了,嗚嗚嗚嗚,這可如何是好,我,我家中還有老母妻兒呢!”另一個聲音應和著,居然哭了起來。
起初餘淵並沒有在意,隻是海盜而已,西島上哪個角色站出來,都能夠讓這些海盜喊一聲祖宗的,見過閻王了,還怕小鬼麼?再說,以他現在的一身本事,不需要出手就能幹掉那一船的海盜。毒王童天和鶴壁之教出來的弟子,殺人還用刀麼?於是,他依舊在船艙中,哄著綰兒玩,對外麵的聲音充耳不聞。
但後來,那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到雙豔幫不留活口的時候,他終於心頭動了一下,興起了出去看看的念頭。餘淵自問自己不是一個英雄,也沒有悲天憫人的慈悲之心,但對心狠手辣,尤其是對手無寸鐵的市井小民無情收割的人,從骨子裏帶有一種抵抗的厭惡。暗自打定主意,如果對方真的出手傷人,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綰兒,我們玩捉迷藏好不好。”餘淵停下手中的畫筆,對綰兒道。
“好啊,好啊,我這就藏起來,淵哥哥來找我。”綰兒畢竟是小孩心性,一旦玩起來,對周圍的事物幾乎是視若無睹。
“好,綰兒藏吧。”餘淵轉過身子,等待綰兒鑽到床下。房間裏就這麼大,就這幾樣家什,除了床底下,也沒什麼地方可藏身了。
“藏好了,我可轉身了。”他一麵說著一麵轉過身來,左手中指輕輕一彈,指甲中的一點夢魅便飛向了藏在床下的綰兒。在餘淵的左手五指的指甲中,各自藏著不同的藥粉。這夢魅就是其中一種,對人體完全沒有傷害,隻不過是一種強烈瞌睡藥而已。餘淵就是要綰兒自己藏起來,然後讓她自然而然,安安全全的睡一覺。等醒來的時候,一切便借宿了。不得不說,餘淵的心思還是很細膩的,怕把綰兒驚到。
心中暗自數著唿吸,算計著藥物已經發生了作用,餘淵輕輕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在床底下,最靠裏麵的地方,綰兒已經睡過去了。這個地方從外麵如果不注意看,完全看不到下麵還藏著個人。一般人也不會注意到這裏,因為地方狹小,根本容不下成年人。“小丫頭這一覺怕不是要睡上個把時辰。”餘淵輕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恰在此時,船身傳來一震。緊接著便是喧嘩之聲,還有甲板上雜亂的腳步之聲。緊接著,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都別動,雙豔幫開市,反抗者格殺勿論。”聲音好聽的緊,清脆悅耳,但說出來的內容,確實冰冷。
“媽的,你還敢動手。”一聲怒喝,緊接著一聲慘叫傳來“啊”。聽聲音是王老大的。餘淵眉頭一皺。
甲板上頓時安靜了下來,除了雙豔幫幫眾的腳步聲,沒有任何其他聲響。估計眾人都嚇壞了。
“艙裏麵的朋友都出來吧,別等咱們一會搜出來,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一個雙豔幫的男子朗聲道。聞言餘淵也恰好推門走了出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黒螭他放在了艙裏,隻是赤手空拳的走了出去。
甲板上站滿了人,很明顯分成兩撥。一波手無寸鐵的被一群拿著明晃晃刀槍的漢子圍在一處。最外圍,站在桅桿下麵卻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若論長相這女子絕對是個十足的美人,杏眼櫻唇,麵如桃花,隻是一雙眉毛,眉梢斜挑,直入鬢角,多了幾分男子的英武之氣,不似女子那樣麵相溫婉。不過在餘淵跨時代審美看來,更有一番風情。看年紀,這女子也就二十一二歲。“這就是海盜!!!海盜要都是這模樣的,何必費事,我自己送上門去就是了,劫財劫色都任憑你了!”鬼使神差的,餘淵竟然自言自語的嘀咕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