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廢話,趕緊說。”月華沉聲喝道。
“蔣道禮,你以為你做的那些勾當沒人知道嗎?你以為我尋到你隻是真的是因為你的勢力大嗎?哈哈哈哈哈,枉你也是一方梟雄竟然如此短智。董某人雖然不是什麼江湖人物但我也不是傻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嗎?哈哈哈,簡直可笑至極,黑吃黑,殺人放火的事情你都做的出來,我難道真的指望你能信守諾言,將尋到的寶藏分給我麼?哼,我拉你來隻不過是想尋個機會報仇而已。”董三弦的話,聽得眾人一陣糊塗,餘淵也是一頭霧水,他已經知道這個董三弦的心智不一般,可真的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一番。
董三弦停頓了一下,平複了平複激動的情緒,接著說道,“三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你也沒想到我沒有被燒死吧?老天有眼啊,當時那個強盜將我打暈的一瞬間,我恰好聽到你在外麵下令放火,那聲音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啊。你知道當我在酒樓裏再次聽到你的聲音時候心中的激動嗎?你知道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後心中的絕望嗎?你永遠也不會懂一個螻蟻的想法,當然你也不會在乎。我隱忍了三十年,以為會將這份仇恨帶入棺材裏,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竟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也多謝馬小哥了,若是沒有他們姐弟二人在前麵引路,以你蔣道禮的奸猾定然不會相信我這個老瞎子的話。哈哈哈哈……我是想要將你引入死路,可惜天不絕你啊。現在我們一命抵一命,月華王座,我告訴你,那董小川在我手中並沒有死,我從來也沒有想要殺死他的念頭,是那把大火把他活活燒死的。那晚的海盜首領就是這個蔣道禮,也就是他下令放的火。你若是尋仇,老漢我給你抵命,但他蔣道禮也要陪葬。”董三弦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
“你胡說,我一個本分商人,堂堂眾合商會的會長,如何會是海盜的首領,董老頭,你不要血口噴人。”蔣道禮雖然有些慌亂,但他抵死不承認,就是看準了董三弦拿不出證據。
事實上董三弦也確實拿不出證據來,可俗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更何況董三弦所作所為也是合情合理,他和蔣道禮的合作與虎謀皮的跡象太過明顯,若非真的另有企圖,確實沒有太大的必要。因此,不管蔣道禮如何否認,眾人對董三弦的話已經信了九分。
月華冷著臉看著蔣道禮道,“蔣會長,那批海盜中真的沒有你嗎?”
“當然沒有,若是有一句假話讓我天打雷劈……啊……”蔣道禮話音方落,隻見他渾身顫抖,如遭雷擊一般。眾人這才發現,月華在說話的時候,那邊月望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照心鏡對準了蔣道禮,他在鏡中的倒影正經受著雷霆劈頂。一切已經無需再言語了。月華冷哼一聲,那邊月向北已經放開手中的董三弦,一把向蔣道禮抓了過來。
蔣道禮見事情已經敗露,若是束手就擒等待他的隻能是死亡。見對方出手來擒,也不甘心坐以待斃,站起身形,朝著宋拓和嚴望舒喊道,“二位隨我衝出去。”
這蔣道禮不愧是梟雄之輩,眼見著歸烏海雖然是眾合商會的人,但此時絕對不會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所以出聲先喊宋拓和嚴望舒,這二人都是他邀來助拳的人,若是此時三人出手倒也不是沒有逃脫的機會。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宋拓和嚴望舒二人對視一眼,竟然紋絲沒動,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這邊月華等人其實已經做好了防備,隨時準備應對蔣道禮隨行之人動手,可沒想到竟然一個出手的也沒有,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人臨時組隊的事情,倒是非常意外。
蔣道禮見二人沒有出手的意思,當下也不遲疑,飛身形就往大殿之外硬闖。月向北也催動身下水球前去追趕。卻見月華這邊抬起手來,一道白光閃過,蔣道禮如此高手竟然應聲倒地。身體被一道如水流一樣的繩索困住,動憚不得。餘淵頓時心頭一驚,出道以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身手,這月華的手段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別說這個還在玄元境界的蔣道禮,就是鍾有報那樣超品高手來了,恐怕也不是這個叫做月華的鮫人對手。餘淵暗自估量了一下,自己若是全力施為,能夠全身而退的幾率也不過是五五之數,前提還是對方不用剛才那種手段。看起來捆著蔣道禮的是一道透明的繩索,可餘淵卻看的分明,從月華手中飛出來的時候,那東西就是一滴水,至於如何發生了如此的變化,餘淵便不知其中的道理了。
若是說武功還能按照品級來劃分的話,這個月華鮫王的手段已經超出了正常武功的範疇,大約介於法術和武功之間。餘淵隱隱覺得,自己同時修煉端木毅的暴風功法,還有端木涯的仙心練法,最終也將走上這條道路。隻不過此時二者彼此唿應的那個點還沒有被餘淵找到,彼此之間的影響並不明顯。眼見月華的手段,餘淵對自己未來的身手也是相當期待。
蔣道禮落到地上,心知此次是在劫難逃了,卻依舊不死心,對著宋拓二人喊道,“宋大俠,嚴女俠,還請二位出手。”
那嚴望舒此時端坐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仿佛魂遊天外,對蔣道禮的話充耳不聞。宋拓的臉皮畢竟沒有那麼厚,開口道,“蔣會長,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外人確實不太適合插手。”說完這話,自己的老臉也是一紅。這話怎麼這麼耳熟,似乎剛才蔣道禮和董三弦也說過同樣的話。報應來的還真快。
月向北,一揮手,過來兩個身在水球中的鮫人,各自將蔣道禮和董三弦提了起來,先行退了出去。蔣道禮不甘心的大聲喊道,“王座,王座,我是商會會長,我能幫你連通大淵內外,我願依附鮫族,我還有用,我還有用啊……”聲音越來越小。隨即傳來的確實董三弦肆無忌憚的狂笑,那笑聲如同瘋魔一般,痛苦和痛快並存,所不清什麼感覺。
終於一切歸於平靜,月華手中捧著那顆鮫人明珠,眼中再次濕潤起來,卻沒有眼淚流出。月影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估計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個時候再多的安慰也是無益,隻能靠月華自己走出來。餘淵的目光卻被那鮫人明珠吸引了過去,畢竟這是他這次前來的目的所在,寶物就在眼前自然要多看兩眼。猛然間,餘淵發現這鮫人明珠中,除了那個遊動的鮫人以外,似乎還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在遊蕩。這個情況是不應該發生的,因為鮫人的眼淚清澈明亮,裏麵怎的會包裹塵埃。餘淵揉了揉眼睛,在此定睛看去,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真的有一個小黑點,在那明珠中的鮫人身旁徘徊。他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於是將自己的神識分出一縷,向那鮫人明珠試探過去。
果然,如他所想,那鮫人明珠中發出了一陣神識波動,對他的試探進行了迴應,說明他的猜測至少有六成機會是真的。他想了一下,突然開口對月華說道,“月華王座,你可還想見那董小川一麵?”
月華聞言一愣,其他人也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餘淵。董小川已經死去三十年了,恐怕連屍骨都已經爛的差不多了。而且不知離這裏幾百裏之遙,甚至都不知道董三弦將他掩埋在了何處。餘淵卻問出這樣的問題,確實令人驚訝。
月華此時已經沉浸在悲傷之中,聽聞餘淵此言,頓時眼睛裏射出光芒,盯著他道,“你,你有辦法嗎?”顯然,她已經當真了。
“有。”餘淵肯定的迴答。
“你……”月華聞言激動不已,竟然離座站了起來,但她畢竟是一族之長,瞬間便冷靜了下來。又坐了迴去。嘴裏卻忍不住問道,“不知馬少俠有何種方法?若是那幻境之法,便不要拿出來了,我族對於幻夢之道也是略知一二。”
“小可怎敢班門弄斧那幻夢之道來敷衍王座,此乃我年幼之時,偶遇一高人,傳授給我的圓光之法,可借死者生前執念之物,將死者生前之念重新,雖然不如還魂之術,卻也端的奇妙無比。”餘淵這話半真半假,這法子說來也簡單,不過是利用端木涯的仙心練法,以自我意識引導死者生前留有的一點神識,將其執念激活,就好像炎豐木將神識留在那顆鬆翠石中一樣。他現在猜測在臨時的一瞬間,董小川因為執念守護那顆鮫人明珠,因此,有一縷神識殘留在了鮫人明珠中。打算以自身神識將其引導出來。
“真的可以?”月華再次激動起來。
“不知馬少俠還有何要求?”月影鮫王倒是卻是冷靜的很,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於是問道。
“小可隻要一顆鮫人明珠足矣。”餘淵並不隱瞞自己的目的。若是能夠如此交換一顆鮫人明珠自然是皆大歡喜。
“簡直是癡心妄想,你可知道這鮫人明珠是何等珍貴?”月影聞言不由得笑了出來。
“那王座可知圓光還魂是何等的珍貴?”餘淵毫不示弱,同樣反問過去。
“大膽!”月望北早就看餘淵不爽了,此時見其言語間咄咄逼人,頓時火冒三丈,嗬斥道。
“當然大膽,若不大膽怎會輕易相信某人的話,深入險地!”餘淵分明是在說他們聽信了月望北的話,來到此處。
“你……”月望北聞言不由氣結。
“好,若是你能將董郎的魂魄喚來與我相見,這顆鮫人明珠便送與你又有何妨。”月華銀牙一咬,說道。
“娘……”月望北還要說什麼,卻被月華製止住。
“既然王座如此至情至性,小可也不能做那趁人之危之事情,既然王座肯將這顆鮫人明珠拿出來送我,足見你手中也隻有這一顆,我卻不能拿你和董前輩的定情之物,便將此兩顆血珠送與我可好?”餘淵深知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道理,原本那鮫人明珠是董小川和月華的定情信物,其意義非凡,餘淵也不會奪人所愛。隻是以言語試探,看對方是否還有鮫人明珠,此刻聽月華如此說,可見此物她手中定然是沒有了,倒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也給自己留條後路。而且這鮫人血珠其罕見程度和價值幾乎不在鮫人明珠之下,而且還是兩顆,自己也不虧。
“那就多謝了。”月華聞言也是一喜,伸手便撿起那兩顆剛剛落下的鮫人血珠,遞給了餘淵。餘淵伸手接過,轉頭遞給了馬宣若。隨後道,“王座可是做好了準備。”
月華鄭重的點頭,餘淵見狀道,“且將鮫人明珠借我一用。”
月華伸手遞過。餘淵將其平托在掌中,暗中調動神識一點點的滲透進去。隻見那鮫人明珠突然大放光明,整個大殿中隱隱傳來海浪之聲。餘淵知道這不是錯覺,而是那鮫人明珠的董小川執念太過強烈,接著餘淵神識打開的通道,將眾人拉入了他的意識之中。
隻見眼前是一座小島,四麵環海,島上綠樹成蔭,一棵高大的榕樹更如鋪天大傘一樣,籠罩了半個小島,樹下,一個布衣青年正盤膝而坐,麵前擺放著一張素琴。隻見他雙目含淚,遙遙對著月華招了招手,張口喊著什麼,卻因為周圍海浪聲聲,掩蓋了下去。旁人到不覺得如何,那月華卻飛一般的滑了過去。腳下那團水霧,如同奔馬一樣,瞬間便投入了那少年的懷抱。雖然看麵容已經是三四十歲的容貌,但那神情卻正是少女思春,滿含嬌羞。
在大榕樹下,不知道那少年和月華說了什麼,眾人也不方便走近,隻能遠遠的望著二人如膠似漆的靠在一起,仿佛有說不盡的話語,滿是溫情。餘淵卻知道,這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那隻是董小川的一縷神識,靠著餘淵的引導方才能夠鋪開一個如真如幻的虛擬空間,以董小川殘魂的能量,很快就要消散了。樹下的董小川也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不知道和月華低語了幾句什麼,月華仿若瘋魔一樣拚命的搖著頭,死死的拉著他的手臂不放。卻發現那手臂已經不堪一抓,漸漸淡了下去,甚至董小川整個人也在淡化。無論月華如何不舍,如何哭泣,終究消失在空氣中。隨後,那張琴也漸漸消散。一縷琴音合著海浪聲杳杳傳來,那曲調婉轉低沉,猶如離別之人暗訴衷腸,一個少年清澈的嗓音隨之響起。
忘川渡口忘川魂,
奈何橋畔愁煞人。
莫怕離弦彈悲聲,
一瓣相思寄丹心。
隨著歌聲響起,竟然以那大榕樹為中心,演繹起了四季輪轉,隻見一個少年的身影,從在樹下時隱時現,在四季變換中不斷的變化,不一會便成了一位中年男子,又一忽兒,便白發蒼蒼成為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月華便這樣癡癡的守在那裏。直到那個白發老人,走到她的麵前,就這樣靠在她的懷中閉上了眼睛。最後滿頭白發,化作一瓣白色的梨花瓣,隨風落入她的手中。整個空間也隨之而崩塌瓦解,那少年的聲音最後一下響起,“今生隨如浮光掠影,我卻能老死你懷中,無憾了……”聲音杳然,眾人再次迴到大廳當中。一切彷如虛幻,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是那月華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瓣梨花瓣。似玉非玉,似雪非雪,餘淵知道,那是董小川這一縷殘魂放棄了進入輪迴的機會,化作的魂晶。
大悲而無淚,此時的月華,已然沒有眼淚可落。三十年前,她也以為董小川負心而去,怨恨了三十年。如今真相大白,雖然斯人不在,但她的一顆心也終於平靜了下來。他至死還想著守護他們的定情信物,他至少還和自己見上了最後一麵,他終歸還是踐行了當初的諾言,要老死在自己的懷裏。鮫人的壽命數百年,當年相識的時候,董小川便說過,他的願望便是能夠老死在她的懷裏。還有,他還為自己留下了兩個女兒,向北、望北,她從來也沒有放下對董小川的思念。如今,他變成了一瓣梨花,縱然生命走到盡頭,仍有一半不離不棄。剩下的便是給自己的男人報仇了。
“多謝馬少俠。”月華對著餘淵盈盈一禮。
“王座客氣,不過是收人錢財與人方便。”餘淵說道。
那邊月影也是眼中含淚,雖然鮫人一族從數千年前便分裂成隱族和顯族兩大派係,也向來是意見不合,但這並不能改變她和月華之間的血脈關聯。在她們還是少女的時候,二人是無話不說的姐妹,月華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卻幫不上任何忙。如今姐姐的心事終於了結了,她從心底為月華感到高興。
“不知馬少俠剛才的手段可有名目?”月影問道。
“呃!那高人說這個叫做華光夢影。”餘淵隨即編了一個名字。
“好美的名字。”說話的居然是月望北這個小娘皮。難得她露出小女兒的姿態。餘淵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不想恰好和對方的目光碰在一起,頓時又引來一個大白眼。
“怎地如此美好的功法,竟然出自這個可惡的家夥之手,哼,一會就讓你好看!”月望北腹誹著。
“娘,姨娘,這比試之事……”心中有了盤算,月望北開口問道。
“這……”月影轉頭看向月華。
“自然要比,我鮫人一族向來不與人類互通,歸墟一族雖然算是故人之後,但我也聽說已經血脈稀薄,和人類相差無幾了,這互通的細節我隱族卻不能輕易聽他人決斷。”提到族中大事,月華一改剛才小女兒的姿態,瞬間切換迴了女王模式。
“也罷,顯族也不會聽任隱族指手畫腳,咱們還是依祖例,開始比試吧!”月影也是不肯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