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野獸少年撲來的瞬間,金光仙已經率先向一旁逃開了,這也足見他的聰明,若是繼續後退,定然被那野獸少年趕上,向旁邊逃開,將眾人擺在顯眼的位置,好一招金蟬脫殼,可惜眾人都成了他的替死鬼。而雲霄仙竟然跑向了雲中仙的身旁,所以說人的智商還是有差距的,同樣是貪生怕死,雲霄想的是挾持雲中仙,好讓那少年投鼠忌器。想必金光仙已經看明白,這少年早已失控,即便是他親爹來了也照殺不誤。呃,好像雲中仙還真是他親爹。雲霄這份眼界確實不夠高。
馬誌堅和馬宣若父女二人則是不退反進,想要接替餘淵擋下那少年。青玄和霹靂仙則原地擺開架勢,準備擋上一擋,為其他人爭取逃跑的時間。那些二代弟子都是倉皇後退。唯有風三娘和眾人不同,她眼中突然精光一閃,似乎發現了什麼,緊接著也向那少年撲去。可與馬誌堅父女不同的是,她是身體在前,雙臂展開。而馬誌堅父女則是手掌在前身體在後。
就在眾人各自做出選擇的同時,餘淵前行的身體突然頓住,來了一個緊急剎車,隨後腰身後弓,長槍貼著身體右側,隨著餘淵的身體的彎曲,槍尖轉向身後,恰好對著那飛撲而來的少年。隻見餘淵手上發力,黑螭頓時如同出海的烏龍一樣,向後方飛去。誰也沒有想到,到了他這個級別的高手,竟然還會使用迴馬槍這樣老套的招數。這也正是餘淵高明的地方,如果和正常同級的高手過招,餘淵定然不敢使用這樣的招式,畢竟人家隻要一個罡氣外放,一道掌風劈過來,他的後背就算是白白賣給對方了。但這少年不同,他的所有戰鬥方式都和野獸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更加依靠身體去戰鬥。餘淵算準了他定然會從後背撲過來,這才用了這招迴馬槍。
這一招早在餘淵和他交手的前十幾招開始,餘淵就開始為這一招做鋪墊了,他連續幾次做出背對對方的姿態,那少年都是如此撲來,經過多次的試探,方才有了這一招絕殺。所以,打架也是要靠腦子的。餘淵這樣的對手可怕的不是他的修為有多高,而是他能夠精準的把握對手的弱點,用大量的時間去做鋪墊,最後才給以絕殺。當然這前提是他和對方實力差距在可控範圍內,若是太大,就算滿身長著腦子也是枉然。就在餘淵的槍尖即將接觸到對方心口,他甚至已經提前想象出長槍破開皮肉的手感的時候,異變突生,旁邊一條人影竟然撲到了那少年的身上,在黑螭和那少年之間形成了一個肉盾。當然,這並不影響黑螭的前進路線,隻不過是減弱一些力道。以黑螭的鋒利,當下將兩人穿成了肉葫蘆。
槍勢到底,餘淵反手收槍,那邊的兩條人影也隨之落到地上。眾人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餘淵是誘敵深入,一擊製敵。隨即放鬆了下來。等看清楚地上的人影後,幾個人又是一陣唏噓。那撲過來的人影竟然是風三娘,此刻她半邊身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不過好在那野獸少年的身材高大,風三娘想要擋住他的胸口必須跳起來,匆忙間她的落點有些偏,原本她是打算用後背擋住這一槍的,誤打誤撞竟然用左肩擋下了。鋒利的槍刃,在她的左肩膀上留下了一個貫穿傷口。那野獸少年此刻也虛弱的躺在地上,唿呲唿呲的喘氣。雖然風三娘擋了一下但黑螭的槍刃不同於普通槍,是兩側開刃,而且更長一些。槍尖依然破開了他的防禦,紮在了心口,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已經是不能再戰了。
尤其是這一槍,竟然將他淤積在體內的狂暴之氣宣泄了出來。那黑螭原本就是大殺器,當年專吸殺伐的戾氣和煞氣,所以才會散發出逼人的殺氣。被雪藏了數萬年,在餘淵手中也沒占著幾迴葷腥,如今正好將那野獸少年體內的狂暴之氣一股腦的吸收過來,算是進了一次大補。這也是餘淵沒想到的。也在不經意間救了那少年的一條性命。否則那少年體內狂暴氣息定然會將他的一身精力全都消耗殆盡,最後力竭身亡。現在他雖然受了不輕的傷,但眼神卻一點點的清明起來。身體上的異狀也漸漸消失,不多時又變迴了那個高大的少年,隻不過頭上的牛角還是那對牛角。
那少年的眼神在眾人身上來來迴迴掃視了幾遍,在雲中仙身上停留了一下,雲中仙想要說話,卻苦於穴道被製,連個屁都沒放出來。最後,那少年將目光定格在了滿身鮮血的風三娘身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口中卻隻發出了幾個簡單的音節,沒能說出完整的話來。風三娘受傷也不輕,卻不顧自己的傷口,扯下衣袖給那少年包紮傷口。
“師妹,你……”馬誌堅走過來,欲言又止。
“師兄,他總歸是我的兒子,他生來也不是個怪物,我,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的麵前。”原來,在餘淵敗退的那一瞬間,作為女性,風三娘敏銳的發現他的眼神中暴起的殺氣,當下明白過來,那是誘敵深入。她想都沒想,循著兒子撲來的方向,直接就撲了上去,果然擋下了餘淵必殺的一槍。
“唉!”馬誌堅搖了搖頭,將目光看向了餘淵。
餘淵心中頓時腹誹,“這老頭,什麼問題都推給我,還真當我是萬能貼了。”
牢騷歸牢騷,這事兒還真得管,餘淵也是長歎了一口氣,前世身為孤兒,餘淵對這份母愛是缺失的,在這輩子也就更看重這種親情。對於風三娘的作為,他能夠共情的去理解,隻不過這個叫做初兒的少年太過危險,自己也不過是堪堪勝過他而已,他行事又如同野獸,如果今日不除掉,日後定是心腹大患。可若是就這樣殺掉,不但風三娘不能同意,就是自己也於心不忍,畢竟還是個孩子。就在餘淵兩難之間。
那少年口中竟然吐出了一個清晰的字來,“娘!”
這一聲娘,風三娘眼淚頓時奔湧而出,一把將那少年偌大的頭顱攬在懷中,放聲痛哭。此刻哪裏還有紫霞仙子的樣子,和普通母親毫無二致。看的餘淵也是鼻子酸酸的。馬宣若娘親故去的早,見此情景也是潸然淚下。就連霹靂仙如此粗獷之人,也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唯獨被製住的雲中仙雖然動彈不得,卻眼珠急轉,他也知道此番自己是活不成了,當下一橫心。將丹田內最後一絲殘留的真氣調動起來。若想用這一絲內力衝穴解困那是癡人說夢,但想要自殘卻是綽綽有餘。那絲真氣循著經脈直入心口,血氣逆行,頓時一口心頭血頂了上來。因為嘴巴閉合,直接從鼻孔噴出,如同血箭一般飛了出去,直奔少年初兒。因為距離不遠,又事出突然,誰也沒有反應過來,不少鮮血,噴到了初兒的身上,甚至有幾滴還落到了他的臉上。
沾染上鮮血的初兒,猛的一怔,隨即口中發出了一聲長嘯。隨著長嘯聲響起,隻聽茅舍的後方,傳來一陣轟鳴之聲。仿佛波濤翻滾,從大地之下傳導而上。眾人都是一愣,隨後警覺的向後退去,隻有風三娘,不知所措的抱著初兒,大聲喊道,“兒啊,兒啊,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餘淵搶步上前,一把拉起風三娘向後退去,此刻他已經看到那少年的眼睛再一次變成了血紅之色。想來和雲中仙剛才那一口鮮血有關係。風三娘本就有傷,不防備之下,竟然被餘淵拉了一個趔趄,與初兒脫開了一段距離。就在她掙紮著想要衝迴去的當口,隻聽後麵一聲炸雷之聲,緊接著一道水柱憑空升起,隨後在空中一個轉彎,直接噴到了初兒的身上,卻又聚而不散,那少年頓時被這股水流團團圍住,形成了一個大水球。餘淵猛然想起來,茅舍後方原本是有一口水井的,這水定然是從那裏噴湧出來的。
說時遲那時快,短短幾個唿吸間水球的直徑已經到了一丈左右,終於空中水勢減弱,迴落了迴去。在餘淵等人麵前留下了一個大水球。裏麵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掙紮著要出來。風三娘喊著就要往前衝,卻被餘淵死死的拉住,他知道此刻水球中,定然已經不是那個叫做初兒的少年了。也就與此同時,隻聽水球當中一聲牛吼,緊接著爆裂開來,萬千水珠四散開來,仿若漫天的飛矢,幾個人連忙運功擋住。一陣水霧過後,原本重傷的少年竟然奇跡般的站了起來,胸口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閉合,恢複。那少年的雙目雖然依舊血紅,卻和方才野獸般隻有兇殘不同,在血色中竟然帶著一種蔑視和智慧。餘淵見狀心中一沉,暗道一聲,“完了,這定然是哪個大神被喚醒了,此番恐怕兇多吉少了。”想到這裏,他頭也不轉的對馬誌堅道,“師父,你帶人先撤,一刻鍾後我若沒有上船,你們就趕快離開。去尋鮫人族的月影月華兩位鮫王,讓她們來解決這裏的事。”
馬誌堅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餘淵一聲厲喝打斷,“走,不走都得死。”
馬誌堅聞言怔了一下,倒不是因為餘淵的語氣不敬,而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從認識這個叫做餘小淵的小子開始,他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這種情緒。不管是當初扮豬吃老虎,戲弄棲仙派的弟子,還是擊退蔣道禮,力戰少年初兒,他都給人一種穩若泰山,勝券在握的感覺。而今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緊張的情緒。馬誌堅知道此次他恐怕真的是勝算不大了。想到此,他當下說了聲,“走。”扭頭領著眾人就向海邊撤去。金光仙倒是心細,一把抓起躺在地上已經如死人一樣的雲中仙,飛掠了出去。
那少年見眾人離去卻並不追趕,反倒是麵露笑容,戲謔的看著餘淵。那笑容充滿了蔑視,仿佛貓兒看著老鼠做戲一樣。場上除了餘淵和他以外,就剩下風三娘和馬宣若了。“走啊!”餘淵不敢轉頭,盯著那少年,怕他突然出手,卻對旁邊的馬宣若喊道。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馬宣若話不多,卻很堅決。
餘淵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人還有脫身的可能,若是加上這二位,肯定是不行了。
“你先走,一刻鍾後我若不迴去,你可以自盡陪我,我若陰魂不散,便與你共赴黃泉。”餘淵打算先將她騙到船上, 那個時候她就是想自殺馬誌堅等人也不會答應,況且此刻她若不走,必然會喪命在此,拖得一時是一時。
“我……”馬宣若還想說什麼。餘淵卻一聲斷喝道,“走,帶上風師叔。不然我這就死在你麵前。”話音方落,為了讓馬宣若離開,他當先發動了攻擊。狀若瘋虎,一副求死的模樣。
馬宣若見狀方才怕了,大喊一聲,“我等你,說話算數。”說罷拉起風三娘就往後掠去。風三娘原本放心不下兒子,還想留在這裏,卻無奈身上有傷,力不從心,隻能任著馬宣若拉走。見二人越走越遠,餘淵心中這才放下心來。招式慢慢變換,心中思忖如何脫身。
眼前此人,不管是誰,其流露出來的氣息都已足夠恐怖。鍾有報和蔣道禮這樣身手,雖然也有威壓,可餘淵自信自己絕不會落敗,最起碼能夠全身而退。可這個附身在初兒身上的這個家夥,餘淵感覺到他的氣息已經強大到自己都承受不住的地步。方才看似對方並沒有攻擊,其實早已經放出了氣機威壓,若不是他一力頂著,恐怕馬誌堅等人此刻已經被這恐怖的威能壓製住動彈不得了,想跑都沒有機會。就如同毒蛇吞青蛙一樣。也正是因為承接了對方氣息壓力,餘淵衡量了一下,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即便是想要脫身也不過是五五之數。這也是他讓馬誌堅等人先退走的原因,有他們在,自己連一成的機會也沒有。他總不能讓馬誌堅等人給自己當墊背的,一個人逃跑吧。
現在唯一能夠令他安心的是對方雖然強大,但從種種跡象分析,應該是不能離開這個茅屋太遠。餘淵能夠感受到這家夥的力量來源於茅舍後方的井中。他敏銳的神識已經察覺到,二者之間還有著某種聯係。因此,他斷定,隻要逃到了海上,便安全了。他方才看似求死一樣狂攻,並非隻為了逼走馬宣若,而是想通過劇烈的交手,探一探對方的底子,有沒有破綻。
一番暴風驟雨的攻擊後,他發覺這附身在少年身上的家夥功夫有些眼熟,竟然隱約有棲日神功的影子。心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想。他猛地將黑螭一抖,一團黑影暴漲,逼得對方連續後撤三四步。緊接著他大喊一聲,“盛奎爾。”隨著喊聲,那黑螭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脫手飛射出去。他本人也隨著槍勢,捏指成劍,跟了上去。
那被附身的少年聞聽餘淵的喊聲,頓時一愣,等清醒過來的時候,黑螭已經離胸口不到一尺遠了,他連忙右手抬起,單掌向外斜斜劈出,將黑螭的來勢引向一旁。也就在同時,餘淵的劍指也來到了他的眉心處。他急忙抬左手掌心向外,護住眉心。餘淵的劍指直接點在了他的手掌之上,竟然發出了金鐵交鳴的聲音。餘淵一連串的攻擊盡被化解,身體倒翻迴落到原地。那少年剛想開口,突然身形一頓,向前衝了一步方才停下腳步,臉上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反觀餘淵卻在那裏咧開嘴巴對著他露出了一個賊兮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