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淵並非是施恩圖報之人,但這漢子被餘淵救下,隻是報上來一個名號,並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世,反而問餘淵的來曆,這分明是不想暴露身份,自己算是救了一個白眼狼。轉念一想,這漢子估計也就是個小嘍囉,那車上的才是正主,不便暴露主人的身份,所以才不敢多說。於是,餘淵故意不去搭理他,給車中人一個下馬威。
車子來到近前,那駕車的老漢見孟寒江跪在地上,除此之外還躺著一片敵人的屍體,又看了看餘淵和路拾來二人,心中也猜測出了一個大概,當即拱手對餘淵道,“多謝公子仗義出手相救,老夫孟忠海,拜謝公子。”
“好說好說——”畢竟孟忠海的年齡已經六十上下,餘淵總不能再不搭理他了,於是敷衍道。心說這車中之人好大的排場,到了此刻竟然還不現身。就在這個當口,車簾突然被從裏麵掀開一道縫,一個身穿翠綠色長裙的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這女子大約十八九歲上下,長得麵目清秀,麵如桃花,柳眉櫻口,倒也是難得一見的沒人胚子。路拾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餘淵卻並沒有太在意,這女子雖然長得不錯,但和月家姐妹,燕鮫、馬宣若四人比起來,就差著級別了,尤其是在氣質這一塊,更是天差地別。更重要的是,餘淵從她的動作和氣質上一眼便看出來,這個也不是正主,應該是個大丫鬟一類的下人。
果然,這女子下車後對著餘淵一福道,“英紅代我家小姐謝過公子,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餘淵看了這叫做英紅的女子一眼,卻並不迴話,反倒是伸手一拉跪在地上的孟寒江的肩膀道,“起來吧!”那孟寒江就勢也直起了身子,一臉尷尬的道“多謝恩公。”他也知道餘淵為何生氣,都是江湖人,不按江湖禮數行事,難怪對方生氣。
餘淵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對著孟忠海道,“你也不必謝我,我也沒想救你,都是無意之舉,算你們命不該絕吧,要謝便謝老天吧。”
說罷喊了一聲路拾來,“三弟,我們走。”飛身上馬,竟然就這樣奔著大路而去了。簡直是一點麵子都沒給車裏的那位小姐留。
就在路拾來跟著上馬,二人踏馬上了大路之時,那車中傳來一聲如同黃鸝清鳴的女子說話之聲,“恩公休要怪罪,小女子確有難言之隱,既然恩公不願留名,日後可到……”說到最後那句話餘淵已經策馬飛奔出了好遠,根本沒去聽她說日後到什麼,這小插曲餘淵根本也沒放在心上。路拾來更是以餘淵馬首是瞻,二人這一場倒沒有白忙活,至少一人白得了一匹好馬。天色已經擦黑,二人拍馬疾行,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竟然出現了一片仿佛,再往前行,那仿佛逐漸連成了一片,仿佛是個小鎮,再往遠處看去,黑壓壓的一片,似乎是一片城池。看規模絕非是皇城,也不知是個什麼去處。
二人下的馬來,尋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打算明日再前往皇城,餘淵估計,這裏距離皇城應該不是很遠了。這一夜過的風平浪靜, 次日天剛亮,餘淵便和路拾來啟程了,昨天晚上他已經和小二打聽清楚了,這個地方叫做小元城,是皇城的附城,距離那皇城隻有二十多裏路,不少皇城的大商人都在此設立貨站,逐漸形成了規模。這時候餘淵心中已經迫不及待要進入皇城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些年頭了,皇城還從來沒有去過,他對這個滄海國的政治金融中心倒是非常的期待。
一路上打馬快行,沒用多久,眼前一座巍峨的城池便遙遙可見了,隨著距離的拉近,餘淵方才逐漸感受到來自這座巍巍大城的壓迫感。幾乎是直立而起的城牆,竟然一眼看不到頭。城門洞開,寬度竟然接近二十丈,仿佛是張開的巨獸之口。及近城門口,當真是車水馬龍,販夫走卒無數,人聲鼎沸,一副繁榮景象。餘淵暗歎一聲,果然不管什麼時代,都城都是如此。二人都有路引,隻不過路拾來是真的路引,而餘淵則是不知堂為他偽造的路引。此時他在罪島的檔案中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不知堂又給他搞了一個新的身份。二人在城門口沒有多被盤查,畢竟有路引,而且二人一看也不是那種窮兇極惡之人,很輕鬆的便進了城內。
按照餘淵的計劃,他先尋了一處客棧和路拾來安頓了下來,隨後便喊來小二,打聽這城內可有靠得住的房牙子。那小二對這種事情當然是熟悉的緊,手中握著餘淵剛給的一塊碎銀子,滿臉笑意的問道,“客官咱這皇城之中若說最好的房牙子,一共有三人,分別是東城何大,西城範誠,南城劉老鬼。這三人不但手中房源多,而且信譽還好。就看客官你想在哪買房子,小的就去給你喊哪個過來。”
“哦,還有這一說?”餘淵暗道,這還真是和後世的中介一樣,都有自己的活動區域。
“為何南城沒有房牙子?”路拾來好奇的問道。
那小二聞言連連擺手道,“客官這玩笑可開不得,那南城的房子豈是房牙子能買賣的,那裏除了萬歲爺的宮殿,就是皇子皇孫的居所,莫說是尋常人家,就是一品大員也不敢啊!”
路拾來聞言一縮頭,不敢再多說了。餘淵又問道,“小二哥,那請問這東南西房子又有什麼說法麼?”
“嗬嗬,客官算是問著了,小的自小便長在這京城中,在東南西三城中都做過事,對整個皇城那是了解得很。這東城是朝廷王公大臣住的地方,房子是有市無價,那是身份的象征,普通人很難買得到。那西城是巨賈富戶住的地方,房源倒是不少,隻不過價格麼,就稍稍貴了那麼一點。南城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一些工匠小商販都在那裏居住,房價相對便宜一些,但環境也差了許多。就看客官想要哪裏的房子了。”
餘淵沉吟了一下,當初他就想在京城買個房子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的說道。思索片刻,他道,“小二哥你便幫我聯係這範誠吧,我想在西城買一所小院。”
“好嘞,我這便找人喊他來。”小二迴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
“二哥,你是想要在這京城定居嗎?”路拾來搞不懂餘淵為什麼要在京城買房子。
“阿來,此番行事多有機密,在客棧中總是不方便,我們終歸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和南海那邊聯係也更方便一些。日後也方便在京中行事。”餘淵和路拾來解釋道。他並沒有將最深處的打算和路拾來講,他的想法是在不知堂以外,再建立一個情報係統,這樣兩條網線互相驗證,相輔相成,即便是日後斷了一條,另一條也可以獨立運轉。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是餘淵一向的原則。這個小院,便是他打造新的情報係統的開始。至於這個情報係統目前的負責人,他也想好了,就是眼前的路拾來。至於其他班底,他也有了初步的想法,李傳智、馬六還有那個路拾來的小師兄莫靈川都是備選之人。
那小二的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不多時,房牙子範誠便來到了餘淵的房間。一番客氣後,餘淵提出了自己對房子的要求,要選擇一個僻靜的地方,獨門獨院,最好是能有個小花園。範誠聽罷後略一思索撫掌道,“餘爺,還真有這麼一處房子,原來是一個大布商,在外麵養的外室居住的。後來這個布商的正妻病故了,這外室便隨著布商去了他老家,這戶小院便空了下來。隻不過就是要價格有些高,要三千兩紋銀,比別人要多出來將近半成價格,所以一直沒賣出去。您看……”說到這裏範誠停頓了下來,將眼睛看向餘淵。
餘淵麵無表情的道,“先去看看再說。”
“好,好,小人這便引路。”範城點頭哈腰的說道。
餘淵和路拾來在範誠的引領下,坐上馬車,不多時便來到了西城, 餘淵放眼望去,雖然這片屋舍並不如東城的那般氣勢恢宏,但卻勝在雅致,大多是二層小樓,屋後圍攏一座小花園,占地麵積不大,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讓人看舒服。馬車沿著大路行進不多時,便轉入一條小巷。說是小巷,也能夠容兩輛馬車並排通過,這便是京城。在巷子裏行進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終於車子停了下來,範誠拉開車門道,“餘公子,到了。”
餘淵邁步下車,隻見眼前這戶人家,黑門白牆,幹淨利索,絲毫不顯張揚,心中便滿意了三分。低調最好。範誠上前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將門鎖打開,推開大門引餘淵二人進去。
“餘公子,這小院裏的東西主家說了,都一同送給買家。你看這家具都是黃花梨的,也值不少銀子呢……”自從進入小院後,這範誠便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想來主家答應他的傭金不會少了。餘淵一邊聽著他的介紹,一邊看著這小院,二層小樓,屋後一個小花園,占地大概一畝左右,最難得的是竟然還有活水流淌,整個風格如後世江南小居,餘淵臉上不露聲色,心中卻已經拍板,打算買下了。
“餘公子,你還滿意?”一番介紹後,範誠見餘淵不吐一言,麵無表情,當即心中也沒了底,出言試探道。
“這院子的格局似乎小了點。”餘淵搖著頭道,仿佛不大滿意。
“這個,公子房子是有些緊湊,可好在清淨雅致啊。而且你看這院子裏的花草,當初可都是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在京城裏不常見的。”範誠果然是高手,話鋒一帶,便轉到了別處。
餘淵也不想多做糾結,如今他根本不缺錢,隻不過不願意讓人當做冤大頭就是了。見範誠如此說,他歎了一口氣道,“算了,還是有些不中意,我再想想,這個價錢東城也能置辦一戶了。”說罷還故意搖了搖頭。
範誠常年察言觀色,看餘淵這副樣子,他當下判斷這買賣至少有一半的機會能成。當下說道,“公子說的也有道理,可東城的房子格局雖大,風雅不足,配不上你這一身的書卷之氣啊!至於這價格麼,這樣吧,小的做主,再給你降一百兩銀子,你看如何。”說罷還做出一副咬牙發狠的樣子。
餘淵見狀微微一笑,對方這些手段已經被後世那些中介公司玩爛了他根本不吃這一套,不過他也犯不著和這些小人物勾心鬥角,當即估計了一下這範誠的心理壓力線,看似漫不經心的道,“降一百八十兩, 今日便簽約。”
那範誠聞聽心中咯噔一下,“這小子莫非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怎麼知道這這麼清楚。”這房子他確實有私心,他一見餘淵便是不差錢的主,於是在報價的時候私自上調了一百八十兩銀子,沒想到對方竟然似知道底價一樣。他略一思索,也就認了,本來這房子就不太好賣,倒不如趕快變現,那傭金也不算少。當即一跺腳道,“行嘞我的公子,為了這樁買賣,小的我也認了,主家罵便罵吧,就依你了。”
餘淵聽聞對方答應下來,當即點頭道,“那就多謝範兄了。”
“公子客氣了,日後還請公子多多照顧生意。”範誠弓著腰一臉笑容的道。
那範誠不愧是西城最有名的房牙子,做事幹淨利索,一上午功夫,便跑過了裏正和衙門口那裏,一切手續都辦理完畢。餘淵和路拾來當天買了兩套行李便住入了新房。接下來餘淵便開始交代路拾來後續的事情。今後這裏便是路拾來的住所,而餘淵本人則要進行他自己的計劃,平日裏便不再來這裏了。餘淵親手寫下一封書信給馬誌堅,讓他安排李傳智和莫靈川前來相助,並交代明日路拾來將書信送出去。隨後,又將一套後世打造商業情報係統的基本常識給路拾來灌輸了不少,讓他一邊吸收一邊實踐,慢慢創建一條信息網。同時,餘淵又從世界沙中拿出了不少金銀珠寶,大概價值幾萬兩白銀吧,作為路拾來的活動資金。路拾來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錢財,頓時眼睛都直了。餘淵卻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這點錢和咱們今後要做的事情相比,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路拾來哪裏聽得進去餘淵說什麼,隻是一個勁的點頭,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將那堆寶貝左搬右藏,總覺得不夠安全。弄得一宿都沒睡。而餘淵則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笑著看路拾來折騰。直到看累了方才迴自己的房間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餘淵便和頂著兩個黑眼圈的路拾來道別,並且約定,以後隻有他來找路拾來,路拾來不能去尋他。若有緊急情況,便去城中尋幌子或牌匾上有殄文“不知”二字的店鋪,進去後便和掌櫃的說“家中有急事,讓二哥快迴去。”他便會知道了。在那天晚上和白無相二人相談的時候,餘淵便將這些細節安排好了,以不知堂的信息流,他和路拾來的關係也不是什麼秘密。
安排好了一切餘淵便出門了,今天他要做個局。所謂的局,是柳千手說過,是騙門中的一種手段,暗中布置,針對某個人或是某件事提前布局,而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記得當初柳千手還給他講了一個真實的案例,聽得餘淵暗自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