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淵看著肖成功笑著道,“肖先生的故事講得真好,但故事就是故事,也隻有那些蠻夷之人不懂得滄海文化才能想出來這樣的故事。想來那故事的也應該是發生在草原之上的,隻有草原人不懂得玉的珍貴在何處。我滄海三歲稚童都知道,玉之貴在於和、在於潤、在於溫。怎會有分貝之事發生。”說到此處,他以戲謔的眼神看向肖成功。
肖成功聞言頓時一愣,餘淵這段話講完他已經知道,對方猜到了答案。因為答案就在那兩個字之上,對方說出來了,而且還是加了重音。這一局他們又敗了,不過好在另外兩局才是必死的局,這一局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當下他也故作大度的道,“餘公子想來是知道答案了?”
餘淵笑道,“方才小可以為肖先生大才定然有什麼引經據典的故事講出來,因此想遍了腦中藏書也沒有想到答案,後來隻能是以字麵上的膚淺意思去猜測,這答案竟然就出來了。那窮人分寶貝。分貝二字合在一起,不就是個貧麼。窮人因窮,目光短淺,分貝藏之,還是個貧啊!這倒是很符合草原上的實際。”這話說的絲毫不避諱少布使團那些殺人的目光。龍鎮海聽得也還算過癮,至少心頭不那麼氣了。你用故事隱射我,我直接罵迴去就好了。對於餘淵這種以直報怨的做法,龍鎮海還是相當讚賞的,隻覺得罵的不夠重,還不夠過癮而已。
“餘公子果然才華驚人,肖某佩服佩服。”肖成功故作輕鬆的假客氣道。
“好說好說,肖先生過獎了,不過既然肖先生這樣喜歡講故事,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可這裏也正好有個故事,給肖先生講一講,也為今日的宴會增添幾分樂趣,肖先生可想聽?”餘淵右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肖成功沒來由的感覺心頭一跳,如同年幼時被野獸在背後盯著的感覺。可眼下這種形勢和他方才鎖定餘淵一樣,對方使用的是陽謀,不容他不答應。當下也隻能點頭道,“既然餘公子有此雅興,肖某願洗耳恭聽,隻不過肖某才疏學淺,未必聽得懂,還望餘公子多多見諒。”這肖成功也是狡猾,雖然他不知道餘淵打的什麼算盤,卻先將自己的後路留好了。
“無妨無妨,就算肖先生聽不懂,小可給你解釋就好。”餘淵一副你不懂我教你的樣子。看的少布使團眾人一陣心頭火起。
輕咳了兩聲,餘淵道,“小可這個故事啊,可有些年頭了,也記不得是什麼時候,記不得是什麼朝代了,我就這麼一說,大家聽這麼一樂就好。話說這很久很久以前,有這麼一個漢人,漢人啊,就是和肖先生,和我等都一樣的漢人。因為在中原過得不如意,就去了北方大草原。我說的可不是你啊肖先生,你別多想。”講到這裏,餘淵還出言向肖成功解釋。
肖成功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此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心中早就開始罵娘了,“這小子太混蛋,本來大家都沒往我身上想,你特麼偏偏往我這裏帶節奏。”但嘴上還得應付道,“肖某知道,餘公子好好講故事就是。”
“那就好,那就好。”餘淵認真的點著頭,那表情簡直是又欠兒,又可惡。龍瀟月卻差點沒笑出聲來,她心中隱隱覺得這肖成功可能要倒黴了。雖然她和餘淵接觸的不多,但這個男子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甚至已經刷新了她心中對於男人這種生物的固有看法。原來男子也能這樣有趣。
“這個漢人啊,先到了草原上,投奔了一個叫做小房部的部落,但沒多久,他就背叛了這部落,因為它太弱了。此人又投奔了一個叫做月連族的中等族群,可沒過一年,這個族群被一個叫做大布族的大部落給吞並了,因此人懂得一些漢學,所以保全了一條性命,自此便又在這大布族中效力。隨著時間推移,這個人得到了大布族族長的信任,做了背後的幕僚。但好景不長,這大布族日漸強大,開始覬覦中原地帶,於是起兵對中原發起了侵略戰。可惜當時中原名將雲集,這一戰不但沒有打勝,反倒是被中原軍隊打的節節敗退,最後龜縮到了草原的最後方。此時,這個依附在大布族的漢人,又開始活動心思了。將那大布族的軍事分布情況,連夜繪製成圖,次日便騎快馬投奔中原軍隊去了。那中原軍隊得了這第一手的資料,當即集中優勢兵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將大布族剿滅了。民間傳說這漢人忍辱負重,是中原派遣到草原的探子。可這中原的帝王卻知道,此人和朝廷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就是個趨炎附勢,見利忘義的小人。但畢竟此人為了這場戰役立下了大功,又不能不封賞,否則隻會冷了後來人的人心。於是這中原的帝王就召集內閣,一起琢磨給這個三番五次投降的三姓家奴一個什麼樣的封賞。還別說,這些人的腦洞還真大,最後真的給出了一個合適的封賞。令不知情者羨慕,知情者汗顏。”講到此處,他目光一定,看向了肖成功問道,“肖先生,你可能猜到給了他什麼封號?”
肖成功此時是又怒又怕,怒的是這個故事的主角雖然沒提名沒道姓可指向無疑是他這個身在草原的漢人,擺明了罵他數典忘祖,投奔了草原。怕的是這故事裏的漢人反複無常,見利忘義,毫無忠誠可言,擺明了是告訴部日固德,一定要小心他,很有可能是奸細哦,即便部日固德今日不信,後日不信,可誰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因為某件事情的誤會而相信了,這顆釘子算是埋下來了,就算是拔掉了也留下痕跡,這小子果然陰毒。
盡管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對餘淵有著萬分的恨意,腦子裏還要去盤算對方提出的問題,嘴上還要迴答對方的問話,臉上還要保持雲淡風輕的表情。此刻肖成功的若是能說兩句實話,定然會喊出來,寶寶難死了,寶寶心裏苦啊!
“這個,餘公子這個問題恐怕答案太過寬泛了,如何能夠答的出來啊!”肖成功如同老友之間閑聊一般,避重就輕的敷衍道。
“肖先生無須緊張,咱們又不是賭腦袋的,隻不過是閑談而已,小可方才說了,答得上來,答不上來都不要緊,就是博各位一笑罷了。肖先生若是不知,或者是不想猜,小可直接公布答案就好。”
“既然如此,肖某便直說了,某少年學藝深山,青年遊學江湖,方成年便入草原,投入少布王庭大汗帳下效力,對滄海典故和官場上的事情多有不知,若信口答來,徒讓諸位取笑,還是藏拙的好。請餘公子直接給出答案吧。”肖成功當真聰明,他猜想這題目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對方隻不過是拿出來惡心自己的,無論自己給出什麼樣的答案,對方都會否定,然後隨便給出一個官職便是了。自己若是迴答了,不過是自取其辱,倒不如認慫,一招示敵以弱,讓對手這一招打在棉花上,無處發力,盡快結束這個話題為好。
可他還是小看了餘淵,或者說是將餘淵的目的看淺了。餘淵的性格一向是不出手則已,出手必讓敵人脫一層皮。從此前每一次的設計中可以看出來,都是一環套一環,一浪接一浪,很少有一招就停手的。這一迴也是。龍鎮海在他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在心裏樂開了花,這迴好了。你們草原人講故事惡心我,看看,我滄海國也會講故事惡心你,而且比你的故事更直接,就差沒點名道姓了。七公主也算是對餘淵了解一點,在孟府讓馮白道下不來臺的時候她也悄悄的看到了。現在看來,對馮白道這廝還算留了情麵。場上眾多滄海國的官員、名流也感覺臉上有麵子,完全忘記了,方才在關鍵時刻,自己等人沒有一個替這年輕人分擔一下壓力。而部日固德等人雖然臉上是真的不好看,可又不能因為一個故事而翻臉,人家都說了就是個故事。隻能硬挺著將這一關挨過去。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會隨便說出來一個官職的時候,餘淵再次將氣氛烘托到了頂峰。
他站出來道,“小可知道肖先生大才,定然已經猜到了答案,隻不過是不願說出來而已。”隨即笑著對肖成功施了一禮。
肖成功聞言也愣了,心中暗道,“這小子莫不是吃錯了藥,竟然給自己留了個臺階。估計是怕將自己得罪狠了日後招報複吧。哼,你怕的太晚了!”想到這裏,嘴裏麵連聲說道,“哪裏哪裏!”臉上卻擺出了一副你懂我的表情,讓眾人感覺他是真的知道答案,隻不過是不屑於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餘淵右嘴角上挑,微微一笑道,“那小可就公布答案了——這歸降後啊,那中原皇上,賜給了這漢人一座城池,封他為肖布城公!”
此言一出,頓時整個海天雲閣之中炸開了鍋,這不僅僅是打臉那麼簡單了,而是薅住肖成功的脖領子,一連串大耳刮子扇了過去。龍鎮海差點沒喊出好來。那邊龍瀟月剛剛喝了一口酒水,此刻一個沒忍住,竟然笑噴了出來,幸好她及時扭頭,用衣袖擋住這才沒有失禮。八皇子龍嘯雲也是強忍著笑意,隻不過如同抽筋一樣渾身亂抖。
饒是肖成功再有涵養這時候也忍不住了,眼中殺機陡然浮現,冷聲問道,“你再說一遍?”隨即強大的威勢便針對著餘淵直接壓了過去。此刻他已經動了殺心,若餘淵是普通人,這股威壓足夠將餘淵的經脈震出裂紋,雖然今日不會顯現出來。但最多三日,後遺癥就會顯露出來,到那個時候,餘淵便會經脈寸斷,渾身疼痛,最後活生生的被疼死。可見此人心思有多麼狠毒。
隻不過他錯誤的估計了餘淵的實力,這種程度的威壓,餘淵完全可以無視。所以,他的如意算盤又一次落空了,隻不過還不自知而已。
“肖先生,你,你可別嚇我,好好的講故事你生什麼氣呢?”餘淵擺出一副又害怕又無辜的樣子。
“餘公子,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但肖先生代表的是我少布王庭,你如此公然侮辱他,今日若不說出來個所以然,你就不怕引起兩國爭端麼?”此時部日固德也沉不住氣了,若是讓肖成功繼續和這小子交流下去,他真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事端來,隻能自己出麵來解決了。
“部日王子你這話從何說起,小可說過了,這隻是一個故事,難道就因為這個封號和肖先生的大名音近,就要扣我個破壞兩國邦交的罪名麼?”
“嗬嗬嗬,餘公子當真好口才,我倒要看看你這伶牙俐齒如何來解釋這個肖不成功?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此人恰好姓肖。”部日固德此刻也已經動了真怒。臉上雖然依舊帶著微笑,但語氣卻是越來越冰冷。
龍鎮海雖然覺得這小子玩的過癮,但心中也有些忐忑,心中也是怕這年輕人沒有深淺,隻顧著迎合自己的心思,將這少布使團得罪透了。要知道,如今滄海國可謂是內憂外患,其實並不太平,他也感受到有幾股不知名的勢力正在暗潮湧動,隨時都有可能噴發。而少布王庭早已經虎視眈眈,前段時間有探子迴報,少布王庭頻繁調動兵力,卻不知道為何,最後沒有了消息。他心中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存在,那一支不見蹤影的軍隊,如同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就懸在滄海國的頭頂上,讓他如鯁在喉,寢食難安。所以,這次少布使團出使滄海他才如此重視,也是想通過和少布使團的接觸,了解一下阿古伊河大汗對滄海國的態度。
這時候如果此子真的是信口開河,毫無理由的便將部日固德得罪透了,恐怕從大局著想他也隻能是丟車保帥,將其治罪了。別看餘淵給他長臉了,可到了國家命運息息相關的時候,龍鎮海依舊不會將一個草民的性命與國家安危相提並論。這就是帝王心思,這就是政治。真正為餘淵感到緊張的反倒是七公主龍瀟月和李潤身。畢竟餘淵站出來是李潤身提出來的,若是餘淵因此有個三長兩短,他李潤身在情感上恐怕真的不好過去。此人還是有良心的。而七公主則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大概率是因為餘淵和她這輩子所見的所有男子都不大一樣,給她一種新奇、另類的感覺吧。別說外人,就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反倒是和餘淵最為親近的餘長風此時最鎮定。餘淵的修為如何,他是心知肚明的,別說他這個兒子從來不打沒有把握之仗,就算是此番他有危險,隻要想走,在場隻怕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留住他。所以,最不濟也能平安脫身,他當然不急了。
餘淵眼見著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再玩下去怕是要玩出火星子了。他從來也沒有指望龍鎮海能夠保他,他的依仗隻是他自己。至於這個肖布城公,他是真的有說詞的。
隻見他微微一笑對部日固德道,“部日王子切莫著急,我這故事中的主角,還真的不姓肖,肖布城是當時那中原皇上賜給他的封地,而這個公則是爵位。王子久居草原,可能對中原文化並不了解。一般情況下,中原都會以封地放在爵位之前的,比如魏國公、趙國公等等。前麵咱們已經說了這個故事中的漢人,我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怎的到了小王子口中就姓肖了呢?誤會,誤會啊……”
部日固德看著餘淵冷笑了一下道,“餘公子可是欺我草原人無知麼?這封地加爵位的稱唿小王也略知一二,可這肖布城,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從何而來啊?”
餘淵聞言心中暗爽,心道,就怕你不問呢。口中答應道,“部日王子,此前小可已經說了這個故事就是故事,和現實無關,但這肖布城可不是小可杜撰出來的,而是那中原帝王故意將那城池改名叫做肖布城的。這故事的精彩之處,就在這裏了。”
部日固德心道,編,我讓你編,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花來,若是解釋不清,就讓你好看,你以為那皇帝老兒能保你,嗬嗬嗬,還是太年輕啊。一會就讓你好看。心中暗自發狠,口中卻說道,“莫非這還有典故,餘公子倒是說來聽聽,你可不要空口無憑消遣我們哦,小王就算不挑你的理,在你家聖上麵前你可是欺君之罪啊!”此言一出,便將餘淵推到了斷頭臺下麵,若是一會的解釋不能服眾,就連滄海皇都無法給他講情了。
餘淵哪會怕他這個,當下道,“小可隻是講個故事,王子何必這麼恐嚇小可,莫非當真說到了誰的痛處?”
部日固德知道他能言善辯,即便在糾纏下去自己也討不到什麼好來,於是也不糾結,當下道,“餘公子,咱們閑話少敘,直接給我們解釋解釋這個肖布城公吧!”
“好,請諸位聽仔細了,話說這中原皇帝要封賞那漢人的時候,也考慮了重重因素,念及此人先是降了小房部,然後歸附月連族,此後有歸順大布族,最後降漢,為了讓後人時刻提防此人會反漢,於是在三個草原部落名字中各取一個字作為他封地城池的名字。小房部取了一個小字,月連族取了一個月字,組成一個肖字,就是肖先生的那個肖,但我已經聲明過了,和肖先生無關。”說到這裏還特意看了肖成功一眼,頓時將肖成功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卻毫無辦法。
餘淵接著道,“那布自然就是大布族的布了,以此二字作為城池名稱,並且將他的爵位封為公爵。所以便有了肖布城公這個稱號,諸位,這故事的名字就叫肖布城公,小可隻是在故事開講之前沒有說明而已,還有什麼不懂的麼?部日王子,肖先生,你們草原人對中原文化知道的少,不懂就問,別客氣。”
在餘淵解釋完這一段話後,部日固德心中頓時明白,這番屈辱算是白受了,餘淵講的明顯就是在強詞奪理,但偏偏有那麼幾分歪道理,細想之下,完全符合邏輯,根本不留人話柄。如此一來,自己就算咬住不放,滄海皇帝沒有治他罪的理由。話說此人也是殺伐果斷之人,當即一咬牙點頭道,“餘公子講的好故事,小王受教了,日後若有機會,定然和公子好好切磋一二。”話雖然說得漂亮,但語氣中的不善就是傻子也聽得出來。偏偏餘淵竟然不知死活的湊上前去笑著道,“一定一定,小可向往草原已久,倒是很想去遊曆一番,很想看看,是什麼地方吸引了那肖布城公的。”
這話一出,頓時肖成功的臉色已經變成了豬肝色。隻是他轉念一想,自己方才已經下了陰手,這小子活不過三天,自己何必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當下心中方才平衡了許多。竟然笑道,“但願餘公子還能有機會。”言外之意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方才他下陰手的時候,餘淵便已經感覺出來了,此刻見他這副樣子,心中也是暗笑,先讓他高興高興,日後再給他驚喜。於是也假裝不知,拱手道,“一定一定,一定會有機會的。”
孟乘風見時機差不多了,也應該讓餘淵退下休息一會了,他還真怕第二輪對方盯著這個餘小淵不放,畢竟人沒有全才的。當下道,“餘小淵,你且迴來休息,不要攪了部日王子的酒興。”
餘淵也樂得退下,當即應了一聲退了下來。
部日固德見他退下也不阻攔,當即對那個叫做哈斯的老嫗點了點頭,那老婆子會意,站了起來道,“諸位,這第二個問題就由老婆子來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