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待你?”老夫人痛心搖頭:“我們如何待你?自小到大,你想要什麼我們沒有答應你?哪怕你辜負阿寧,不顧你姑母臉麵也要娶平妻,我們不也是由著……”
“那是因為你們已經有冀亭佑了!”
冀景旭憤怒打斷老夫人的話:“因為你們冀家有後了,你們國公府有繼承人了,所以你們不需要我,自然是我想娶誰便娶誰!”
蘇漓有些驚訝。
什麼“你們冀家”?
冀景旭不是國公爺和老夫人的親生兒子?
國公爺和老夫人俱是蹙起眉頭,不明白冀景旭話中意思。
冀景旭嘲諷笑道:“怎麼?我說錯了嗎?冀景晟死了,國公府無後了,要我娶許柔寧,不就是因為她是姑母的女兒,身上流著國公府的血嗎?從頭至尾,你們就沒想到要我繼承國公府,對嗎?”
他麵容扭曲,憤憤指控:“你們可知當你們將許柔寧塞給我的時候,我有多恨!有多怨!有多厭惡許柔寧那個跟國公府有血緣關係的女人!”
那個女人的存在,就像時時刻刻在提醒他,他不過是一個不知哪來的,被人利用的可憐蟲而已。
這下,蘇漓總算明白他話中意思了。
也就是說,冀景旭並非國公爺與老夫人的孩子,然後他們將國公府姑奶奶的女兒許給了他,生下一個有著國公府血緣關係的冀亭佑來繼承國公爵位?
國公爺和老夫人越聽越糊塗,也越聽越覺得不對:“什麼流著國公府的血?你到底在說什麼?”
“還裝!”冀景旭憤怒大喊,“我早就知道了,我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的兒子隻有冀景晟一人,我不過是你們不知從哪撿迴來的沒人要的可憐蟲!”
國公爺喝問:“如此荒唐的話,你到底是從哪兒聽來的?”
冀景旭冷笑一聲:“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隨後看向老夫人:“十歲那年,在靜思堂的小佛堂中,我親耳聽見您說,我不過是您撿來的沒人要的孩子!”
國公爺深深蹙眉,滿臉疑惑。
老夫人亦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他所說何事。
她搖著頭嘲諷笑了笑,好半晌才深深歎了口氣:“十歲那年,你渾身長滿痘瘡,高燒數日不退,大夫都說你活不過來了,我聽信民間傳言,在佛前給病重的你安一個遭親母遺棄的卑賤出身,求佛祖憐憫你,讓你能活下去……”
“可我沒想到啊……”
老夫人淚流滿麵:“冀景旭,即便你真的不是我的親生兒子,這麼多年,我們對你的疼愛,難道你半點感受不到嗎?就因為你認為我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便可以抹殺我們對你的好,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毒殺我們嗎?”
“如今,我倒是希望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至少,我不會那麼痛心……”
“祖母……”蘇漓連忙扶住大約因太過難過痛心,身體顫顫巍巍的老夫人。
心中不禁搖頭暗道事情的峰迴路轉。
嘖嘖!
這烏龍鬧的!
冀景旭則如遭雷劈般呆愣住,嘴唇喏喏半晌說不出話。
一直以來,他要國公爵位,他不待見許柔寧,他縱容柳芙蓉謀害冀亭佑,都不過是在反抗國公府,反抗爹娘給他安排的一切,反抗爹娘為要一個國公府血脈利用他……
可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誤會。
他不是被撿來的!
他不是沒有人要的可憐蟲!
他是爹娘的孩子,他是爹娘的親生孩子啊。
他忽然記起,十歲那年,他渾身長滿痘瘡,高燒不退,娘就守在床邊,數日不曾合眼,後來,他病好以後,娘卻病倒了,可他卻隻記得,娘在小佛堂說的話。
他忽然記起,在他十三歲那年,因為第一次學騎馬,馬兒發狂致他摔倒,爹怕他被踩傷自己卻被馬兒踹傷後背的事。
他忽然記起了很多很多……
可他,卻因為被所謂血緣蒙蔽了雙眼,也蒙蔽了本心,差點殺了他的親生爹娘……
淚水噴薄而出,冀景旭悔恨不已,他轟然跪倒在地不停磕頭:“爹,娘,我錯了,兒子錯了……”
他錯了,他錯得太離譜了……
然而,老夫人已對他失望透頂,再也不願看他一眼。
國公爺麵色複雜看著不斷磕頭的兒子,“你殺親侄,殺父殺母,天理不容,但為了亭佑、亭宣的名聲,我自不會將你送官,但,活罪難逃,來人!”
院外兩個護衛進來,恭敬行禮:“國公爺。”
國公爺閉了閉眼,長長歎了口氣,宣布了冀景旭的命運:“將冀景旭拉下去,鞭笞一百,隨即押入冀家祠堂,餘生都不得出……”
如此重的懲罰,護衛都不由頓了下,二爺到底是犯了何錯?
“祖父!”
這時,收到消息的冀亭宣衝了進來跪倒在地:“祖父!求您饒了爹,求您饒了爹吧,祖父!”
“饒了他?亭宣,你可知他犯了何事?”
“我……”
冀亭宣嘴唇喏喏,說不出話。
來傳消息的人說,爹他,殺弒殺母……
他原本是半點不信的,可看著爹在那不斷認錯,他又不得不信。
爹真的,做出弒父殺母那樣大逆不道之事。
可那是他爹啊,那是自小便十分疼愛他的爹啊……
“可是祖父,一百鞭撻,實在太重了……”爹就是不死也要殘了啊……
國公爺半點不留情:“枉你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難道不知你爹他所犯之事本就是死罪嗎?”
“我……”冀亭宣說不出話,他當然知道,弒父殺母,乃十惡不赦罪之一的惡逆罪,是足以被判處極刑之罪……
“若不是為了你前途名聲,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我早已將他送官!”
“宣兒,”冀景旭抬頭,“莫要為爹求情,是爹錯了,爹對不起你祖父祖母,我本就該死……”
“你們還等著做什麼,把人帶下去!”國公爺下令。
“是。”
國公爺的命令,護衛自不敢不從,連忙領命帶著冀景旭下去。
冀景旭半點沒有反抗,隻嘴裏依舊不停說著認錯的話:“爹!娘!兒子錯了,您們原諒兒子,兒子錯了……”
老夫人淚流滿麵,卻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國公爺亦雙眼通紅,悲痛不已。
蘇漓暗自歎息,倒不是可憐冀景旭,畢竟那可是之前要殺裴冀和裴昭之人,就是死了她也隻會拍手稱快。
隻是可憐了國公爺和老夫人,親生兒子因為一個誤會便誤會怨恨他們多年,如今還要毒殺他們,想來他們心裏,比任何人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