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棧橋,水淺迴廊,金魚自在的在其中嬉戲。
五柳別院,清風徐來,香荷盛開,一朵朵或雪白或粉紅的蓮花,競相開放,花苞如箭,幽氛微傳。
順著靈溪,兩岸各列數(shù)席錦氈,參加道會的人一個個盤坐其上,目不轉睛,盯著靈溪之中,一個銅製蓮臺。
蓮臺中央,一支線香,緩緩燃盡,香灰漂落湖麵,引起魚群爭食。
“怎麼還不開始?”
獨孤應龍,獨孤應熊,等待不及,暴怒大喝。
“何必著急,稍安勿噪,天香燃盡,道會自開。”
一身白衣,手搖折扇的‘文儒秀才’司安南,哈哈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道。
“哼。”
聽到是司安南出口,獨孤應龍,獨孤應熊,雖然不忿,卻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忽然,“嘻嘻”一聲輕笑,一片荷葉,從上流漂下,荷葉之上,居然站著一位粉雕玉琢,杏色衣裳的十三四歲小女孩,手中端了一個托盤,托盤之上,擺放了十幾個綠色的玉杯,玉杯之中,盛放著血泊一樣的美酒,人尚有數(shù)十丈之遙,那酒之香氣,便忍不住盈繞眾人鼻端。
“哎呀,是衣家獨特,百香寒釀,今日,我們有口福了。”
有人不由站起,凝望著遠處順流漂下的那位小女孩,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雖然隻相隔個數(shù)十丈,但他卻似已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滿臉沉醉。
“居然是百香寒釀,哈哈,衣家這次真是舍得下本錢,這種酒,很多人可是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見識過的,便是衣家之中,也隻有高層人員,逢年過節(jié),有機會獲賜一點,產(chǎn)量極少,想不到,二公子居然舍得拿他出來待客。”
其他人聞言,感受到那種香氣,也不由滿臉激動,一個個站起身說道。
這些人中,可全是高手,一個個,在江左之地鼎鼎有名的人物,背後亦有頂級勢力撐腰,什麼樣的美酒沒有見過,但是看到上遊漂下小女孩懷中的美酒,還是一個個忍不住,可以想見,這百香寒釀,在江左之地,擁有的鼎鼎大名。
厲寒眼露詫色,雖然沒有聽過這百香寒釀,但隻看眾人的表情,也知道它必定不凡。
他坐於靈溪最下遊一張位置,距離那杏衣小女孩本最遠,但是,卻不妨礙他超常的目力,隻略微運轉一絲道能,聚於雙目,便將數(shù)十丈外,那位杏衣小女孩懷中的美酒看得清清楚楚。
“嗯?”
百香寒釀,即以寒字命名,隻怕跟這靈溪與寒峰脫不了關係,隻是,在厲寒的雙目中,卻是看到,那杏衣小女孩托盤上的酒杯中,一杯杯,卻如巖漿上下起伏,血紅的顏色,怎麼也無法跟寒冷扯在一起。
如果沒有聽過其名字,估計大多數(shù)人猜測,此酒飲下,絕對是火燒一般的感覺,但是,百香寒釀既然如此出名,必有它的特殊之處。
“這是……以極熱之態(tài),釀異寒之酒,冰火九重天,好手法!”
破魔瞳徐徐運轉,厲寒似乎透過酒杯,看清了其中所盛美酒的一切材質(zhì),果然不乏大熱之物,然而融合在一起,居然形成了極冷之態(tài),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釀酒之人,非同一般啊,而且絕對要有超群卓絕的實力,否則,沒有這個能力,將那麼多頂級靈物,融合在一起,並形成這小小的一杯美酒。
“嗯?”
忽然,厲寒的目光從酒杯之上掠開,落到那個杏衣小女孩的身上,卻不由驟然眉頭一皺。
“居然是她?”
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當初,在玄冥真淵,出現(xiàn)在那名暗金寬袍中年人身邊的杏衣小女孩,那時,她也自稱是衣家弟子,名為衣可兒。
隻是,既然連那時的衣輕歡,都是假的,那這個衣可兒,難道還能為真?
如果是假的,那也就是說,不止那時的衣輕歡是假冒的,衣可兒,也是有人假冒,隻是既然有人假冒,那衣家,還真的必須有一個衣可兒不可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更耐人尋味了,連家主都是假的,他帶的一位後輩竟是真的,自然更讓人難以理解。
而且……
厲寒忽然想起了,當初初見那個杏衣小女孩時,對方帶給他的驚訝,不過十一二歲,居然就達到了混元巔峰之境,距離氣穴,不過一步之遙。
那樣的絕頂天才,厲寒從來隻在傳聞中聽說過,就連八宗,都不多見,一個世家,卻培養(yǎng)出這樣一尊妖孽,實在讓人震驚。
如果對方為真,那現(xiàn)在,修為到了哪一步?
如果為假,當初那個假的衣可兒,去了哪裏?這個真的衣可兒,比之原來那個假的,又如何?
想到此,厲寒不由得再次開啟一次破魔瞳,落到杏衣小女孩身上,欲要檢測一下她的真實實力到底為何?
然而,下一刻,厲寒不由身形微震,眼睛中,竟然露出一絲不可思議之色。
杏衣小女孩體內(nèi),竟然全無道氣,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厲寒的精神瞳術探入進去,“看”到的,竟然是一片空空茫茫,如同藍天白雲(yún),什麼也沒有,什麼道氣也不存。
不要說氣穴,便連混元,納氣境界的修為都沒有。
“這……”
厲寒一下子瞇起了眼睛,按理說,身在衣家這樣的龐然大族,縱使不可能天縱奇才,但十幾歲的少女,至少也應該擁有了不俗的修為,即使沒有如之前所見的那個衣可兒那般妖孽,也絕不至於連納氣境都沒有吧。
“這是為何?難道是對方修為精深,居然能隱藏到連我也探不出,可是我的破魔瞳,可是幻術七瞳之一,從來無往而不利,別說一個氣穴境的少女,就算半步法丹,隻怕也難逃我的瞳術探索,但對方,絕對不可能是法丹強者。”
“二,還是對方真的從不曾修煉,就是一個普通人,體內(nèi)空空蕩蕩,毫無道氣,但這又怎麼可能,如果這樣,對方又怎麼可能憑空站在一片荷葉之上,順流漂浮,這沒有一定的修為支撐,和極為高明的輕身之法,否則是絕對做不到的。”
厲寒搖頭,眼神深澈,盯著上遊順流漂下的杏衣小女孩,目露思索,詫異,感到對方不同凡晌。
然而,還不待厲寒多想,靈溪上遊,那個杏衣小女孩,竟然似乎感知到了厲寒這邊的查探,忽然微微一笑,露出一個明眸善睞的笑容,一瞬間如同百花開放,讓人眼睛一亮。
“可兒招唿來遲,各位見諒,聊備薄酒一杯,以為歉意,還請各位不嫌粗淡。”
話聲方落,她忽然一甩袖,瞬間,在她托盤上的十數(shù)杯美酒,同時淩空飛起,然後平平飛到十幾個與會強者麵前,眾人方位各不相同,距離長遠有異,她竟能將杯中酒一滴不灑,全部順利送到所有人麵前,這一手,絕對是不俗的巧妙手法,頓時引起眾人一片讚聲。
“可兒姑娘真是天資聰穎,蘭心惠質(zhì),這一手‘天女散花’,勁力已入了化境,二公子雖然是衣家年輕一代第一高手,但我看,可兒姑娘也不逛多讓了,衣家一門幾天驕,真是讓人羨慕呢?”
‘江左遊龍’衣勝雪,在衣家第四代弟子中,排名老二,所以大家都稱他為二公子。
而衣可兒,隻是衣家偏房一位庶出弟子,排名至少在二十幾之後,平時也少露麵於人前,誰也沒有想到,衣家一名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普通庶出弟子,居然就有如此能為,還真是讓人吃驚不已。
眾人各自接過麵前的酒杯,看也不看一眼,一齊飲下,瞬間,腹中如同驚起了驚天大浪,一股熾熱如焰的感覺瞬間燃起,似乎都要燒起來。
但下一刻,火焰之中,卻又驟然誕生一股寒氣,將火焰壓下去。
這一燒一鎮(zhèn)之間,眾人隻感覺渾身舒泰,飄飄欲仙,忍不住一個個露出沉醉的神色,便連藍魔衣,司安南等,也不由得鼓掌讚歎:“百花寒釀,真是名不虛傳!”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