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未來?”
厲寒喃喃地道,嘴裏咀嚼著這兩個詞,不辯所以。
‘多病王’司徒索和‘鐵血王’燕萬馬見狀,相視一笑,忽然同時朝厲寒一揮手,道:“好了,覲見聖皇完畢,你還依舊留在玄京,沒有離去,就是因為準備重祭父靈,接受登王典禮。”
“這是我們之前就已經答應你的,現在,雖然變故陡生,時移事易,但既然有緣,在此遇見,你又將是我真龍皇朝最後一位異姓王,這典禮,便不可廢!”
說到這裏,兩人望著厲寒,目光炯炯:“第二件事暫且不談,但這第一件事,卻是我們力所能及,可以辦到的。厲寒,你可願接受我們的加冕,成為真龍皇朝,最後一位異姓王?”
“這?”
厲寒茫然,完全沒有料到,兩人在此時此刻,竟然忽然提出要給他舉行登王典禮的事情來。
本來,這是兩人早已答應厲寒,說要一手包辦,親自舉行的,隻是……如今真龍皇朝新滅,真龍聖皇都已不在,這厲王之位,還有什麼傳承的必要麼?
而且……
厲寒望了望四周,荒野枯墳,雜草叢生。
曆來登王之典,俱是百官見證,萬民同慶,要築王臺,擺祭酒,高懸彩燭,紅綢披掛,獎賞金印令箭,通告天下,那是整個世間,一等一的大事。
但現在……這裏別說王臺祭酒,便連一枝彩燭,一塊紅綢都看不到,怎麼舉行登王典禮?
而且,兩人的傷勢……
見到厲寒憂慮的目光,‘鐵血王’燕萬馬目光看向厲寒注視之處,目光一冷,忽然道:“厲賢侄,本王佩服你是一個人才,莫非你也學那世俗男兒,拘泥於凡禮俗節,非有紅綢彩燭,金印令箭,不然不肯接受此王命,這荒野山墟,就委屈你了?”
厲寒一怔,急忙道:“晚輩絕無此意。”
“那就好。”
‘鐵血王’燕萬馬原也隻是裝裝樣子,佯作生氣,聞聽此言,不由一笑:“那就不要拘泥於世俗之見了,如今天地大變,事急從權,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聞言,旁邊的‘多病王’司徒索也是笑道:“是啊,厲賢侄,無需顧慮。我知道你是為我們的身體著想,但此時此地,我們早已到達油盡燈枯之境,就算不執行此事,也活不了多久,反而帶著遺憾而去。你何不一嚐我們所願,讓我們無憾而走?”
“而且……”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才又繼續道:“你看此地,天地遼闊,山河共證。有萬古先靈在此徘徊,不勝過區區高臺金印,萬民喝彩麼?有我們兩王給你加冕,世間之上,又有誰能否決你的王位,認為你沒有資格繼承此厲王之位呢?”
厲寒聞言,胸中也不由陡然掠起一股激昂之情。
是啊,此地雖然看似什麼也沒有,但天地為證,山河共鑒,有真龍皇朝兩大異姓王同時加冕,曆來誰承受過如此殊榮,自己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而且,這是他們兩人最後的心願,與其拒絕,讓他們懷抱遺恨而終,不如成全他們的心思,也算接下自己父親留下來的最後一件禮物,是個念想。
畢竟,他總不想,這厲王二字,從此成為曆史,甚至成為被人遺忘的對象。
若落在自己身上,或許,厲王二字,能延續得更久,自己的父親,也將被更多人記住吧!
想到此,他再不猶豫,猛然一翻身,直直地跪倒在‘鐵血王’燕萬馬和‘多病王’司徒索麵前:“侄兒敢不從命,一切但憑兩位王爺作主!”
“好,很好,哈哈,哈哈……”
雖然如今,已到油盡燈枯,迴光返照之境,自知時日無多的兩人,盤坐在荒丘之上,接受厲寒的大禮參拜。
隨後撚土為香,樹枝織冠,在厲寒隆重的三跪九叩之後,‘鐵血王’燕萬馬和‘多病王’司徒索鄭重地將一枚早就雕刻好的‘厲王之章’,送到厲寒的麵前。
厲寒接過,仔細打量,隻見這是一枚紫銅小印,整體不過三寸見方,上麵雕刻著三條金龍的圖案。九龍為帝璽,真龍皇朝的皇族王侯,才能用五龍王印,而異姓王,就隻是三龍王印。
看到此印,想到自己父親曾經也有一枚,厲寒百感交集,小心翼翼將其收起,隨後再次朝兩人大禮參拜。
然而,久久不聞迴應,當厲寒疑惑地抬起頭,卻看到,兩位王爺,麵容安詳,神色歡喜地並肩端坐在荒丘之上,接受自己的謝禮,眼睛卻已經永久地閉上,斷了唿息。
在他們身後,一輪紅日,正緩緩墜下地平線,如同昭示著真龍皇朝終於走向了尾聲。
厲寒的心,一時不知為何,如巨石般沉重,隻是卻沒有了悲傷。
他知道,兩位王爺雖然經此慘變,雙雙隕世,但最後臨終前,卻是喜悅而快樂的。
而他們,也不需要厲寒的眼淚和哀悼,從哪裏來,迴哪裏去,半生戎馬空傯,畢竟曾經風雲,這一世,不曾白活。
厲寒的心,沉甸甸地。.Ъimiξou
跪坐在原地,保持著那個姿式很久,很久,直到夜晚徹底降臨,一聲夜鴉啼鳴,從厲寒的頭頂上空飛過,厲寒才突然驚醒。
他默默地再次望了兩位王爺最後的遺容一眼,隨即,慢慢地爬起身,用雙手在地上刨出一個坑,將兩人並肩葬了進去,立下一座無名碑,三拜之後,再不猶豫,轉身朝北,疾馳而去。
‘鐵血王’燕萬馬,被‘鐵麵王’司玄天追殺,一路向北,是因為他的軍隊在北境邊疆,他的根,在北境軍營之中。
所以哪怕生死逃亡之時,也下意識一路向北退去,想迴到軍中,哪怕死於途中,心也是向著北方而去的。
但沒有想到,他終究,還是迴不去了。
一場祝壽之旅,本以為隻是一次尋常的迴京,卻與他掣愛的軍營成了永別。
‘多病王’司徒索,一生兢兢業業,一生為真龍皇朝立下無數汗馬功勞,他的心永遠在真龍,在玄京城,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也會終老玄京。
沒想到,臨終之時,卻被迫離開了那塊他生活幾十年的故土,最終死亡之後,隻也剩一坯黃土,半畝荒丘,一塊無名碑。
而厲寒,他的目標,方向呢……
經此一事,厲寒更加明白,實力的重要,他已經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達到中階半步法丹初期之境,然後西行邊荒,前往隱丹門,取迴自己托他們煉製的天人造化丹,閉關突破法丹之境。
一成法丹,哪怕依舊不是‘魔祖’應鬼雄的對手,他也要串聯各宗,一起除魔衛道,重新還這世界以太平。
而在此之前,他就要前往當初自己在真道拍賣會上花重金競拍得的那座魔火晶礦脈,此地,就是他一直計劃之中,仗以突破至中階半步法丹,甚至更高境界的基石。
所以,厲寒一路向北,日夜兼程,幾乎是不眠不休,風餐露宿向北而行,再也不管身後的是是非非,風雲再起。
就這樣,原本需要一個多月的路程,被他用不到十幾天的時間就正式達到。
沿途所見,越走越是荒涼,經常幾百裏甚至上千裏不見絲毫人煙,最終,依靠腦海中早就記下的地圖,厲寒終於在東北一個極其偏僻的萬裏荒野之上,發現了隱藏在其中,一處十分隱僻地狹長刀墟。
而在刀墟之旁,厲寒看到了一塊大石之上,有人用奇異的手法,雕畫出的一個小小的真道換寶會的七星印記。
“就是這裏沒錯了。”
一時間,厲寒徹底肯定,自己沒有走錯,這裏,就是自己競拍到的那處魔火晶礦脈所在地,真龍東北,無垠荒野,廢刀墟!
如果沒有地圖指引,他還真不見得能找到這裏來,可見這裏的荒僻和冷清……周圍千裏範圍,沒有任何村莊人煙,甚至連飛鳥都絕跡。
再不猶豫,厲寒身形一縱,直直地朝著那狹長刀墟中縱去,隨著他的接近,一道透明水波狀的東西擋住他的去路,明顯是早已有人設下保護禁陣。
但是,厲寒隻是微微一招手,掌心中出現一塊奇異的玉質令牌。
那令牌在接觸到禁陣外圍之時,頓時微微發光,禁陣自動打開一道門戶,厲寒毫無阻礙,直接躍了進去,隨即,身後再次封禁,那道透明水波狀漣漪的東西很快又恢複原樣,然後慢慢在虛空中消隱。
如果不是知道此地有所隱秘,或者擁有開啟令牌的人,根本不知道此地有一座極其罕見的魔火晶礦脈,更不可能尋得礦脈入口,進入其中。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