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1963年5月4日淩晨
香港九龍
酒吧打烊已經是下半夜了,田之雄已經窩在沙發裏睡了一小覺了。
音樂停了,他睡眼惺忪地看見畫著濃妝的紅姐正拎著小包笑意盈盈地向他走過來。黃大牙瘦削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從後麵溜出來,“雄哥,我送你和紅姐一起走!
田之雄對紅姐說了聲:“你上車等我們,我跟大牙有幾句話說。”掉過頭衝著大牙拍了拍沙發扶手。
“我那個兄弟的住處安排好了吧?”
大牙伸手給田之雄倒了半杯紅酒,絮絮叨叨地表起功來:“您放心,我親自安排的,就在九龍城寨裏,外表看著亂,房間裏應有盡有,那位大哥很滿意,保管警察找不到。我還親自給他買了點衣服和日常用品,按您的吩咐,我沒讓下麵的弟兄插手......”
田之雄打斷他的話,突然正色起來:“大牙,你小子別想歪了,我對你紅姐可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大牙忙說:“雄哥說哪裏話,紅姐要是能跟了您那才是她的福氣呢……”
田之雄打斷他的話:“大牙,別胡扯了,我有要緊事跟你說。昨天,你英哥可能讓警察給拘押了!
“啊……!”
“可能你也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了,如果有什麼人問起你英哥和我的事情,你一概迴答不認識我們,包括下午那位讓你幫找住處的兄弟,這麼說吧,關於我們的所有事,你對任何人都不能說,明白嗎?”
聽到田之雄語氣懇切,大牙坐直身子說:“我早就知道你跟英哥都是保密局的人,哦,現在叫…情報局。要是過去在隊伍上,我得叫你們聲長官。您和英哥救過我好幾次,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我黃大牙一輩子的大哥!要是誰他媽不長眼跟我大哥過不去,老子豁出這條命也要跟他們見個高低!
“大牙,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你英哥被拘押與你什麼關係都沒有,是上麵互相鬥爭的結果,被拘押的也不光他一個。不過,你把心放迴肚子裏,英哥沒有任何危險,可能關幾天也就罷了,隻是…隻是他以後可能不能在香港長呆了!
“那會送他去哪兒?”
“可能會遣返迴臺灣。”
“唉!”大牙長歎一聲,“雄哥,我跟您說說心裏話吧。當初我隨著敗兵流落到香港,沒吃沒喝沒人管,是幾個行伍的兄弟拚了命才在九龍立了足,後來入了社團,慢慢開了自已的小堂口。老實說,我們這些當過兵、打過仗的大陸人,根本瞧不上那些香港小混混,全憑我們湖南人吃得苦霸得蠻的性格,豁出性命才在這裏站住了腳。那年鬧事的時候,為黨國賣命,我差點就死在街頭,是英哥把我從鬼佬警察的棍棒下救了出來。以後我偶然知道了英哥的身份,那是又驚又喜啊,心想我終於有個有背景的大哥罩著了,社團大佬們也都高看我一眼。每次我有麻煩,英哥都想法幫我擺平,可英哥這麼多年來沒有從我這兒拿過一分錢!頂多吃頓飯。我是個義字當頭知恩圖報的人,隻要大哥有需要,我豁出這點家業連個磕巴都不打。可現在英哥有難了,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您說我算個什麼東西。”大牙邊說邊狠狠跺著腳,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田之雄聽著也有些動了感情,“大牙,你信我嗎?”
“唔……”
“我跟阿英哥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我們倆的父親是一個師父帶出來的師兄弟,後來又同一天參加了遊擊隊,同一天被日本鬼子砍了頭,…..小的時候,我失足掉水裏了,是阿英哥豁出命把我撈上來的。他出事,我心裏難受不比你少。不過,你也別擔心,英哥這次沒有性命之憂,估計連牢獄之災都沒有,隻是以後見麵機會少了。我還會繼續在香港呆下去,英哥能幫你的,我同樣能幫到你,你信嗎?”
“信,我當然信。雄哥,我跟您發誓,在我心目中,英哥和您就是我再生父母,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大牙賭咒發誓。
“所以啊,我現在也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讓警察找不到……”
“那您幹脆搬到我那裏住,看誰敢上門找不自在。”
“不行!大牙,這裏麵複雜的事情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不能把你和社團再牽扯進來,做特工的事本來就錯綜複雜,再沾上黑道,隻會越攪越亂。所以,我想到紅姐那裏避兩天風頭,她那兒最安全,沒人注意到,你小子別瞎吃醋。”
大牙不好意思地趕緊解釋:“沒有沒有,雄哥您不是那樣的人。”
田之雄笑著踢了他一腳:“我知道你對紅姐有意思,就憑你沒有霸王硬上弓,我就覺得你小子還真有點出息,像個男人。其實,紅姐是個不錯的女人,可能以前生活坎坷了點,風騷的樣子也是裝出來的!
大牙“嗬嗬”幹笑著:“隻是人家能不能看上你我就不知道了!
正說著,紅姐一臉慍色走進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還在說說笑笑,老娘在車上等你們半天都不出來,等得餓死了!
大牙忙起身:“姑奶奶,走,走!”
田之雄卻道:“你們先上車,我打兩個電話就來!
看著大牙和紅姐出了酒吧,他才走到吧臺旁拿起電話,給澳門站陳明遠辦公室撥了個電話,他想確認一下,澳門站是否也被警察突襲?墒牵娫挍]人接。他又撥通了陳明遠在香港的家的電話,電話聽筒裏還是傳來持續的“嘟嘟”長音。他有些失望地掛上電話,心中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