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1963年4月29日淩晨


    廣東省公安廳總值班室


    陳振忠一個人靜靜坐在拱北口岸的一間辦公室裏，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一部電話。行動小組已潛伏在沈嶽下榻的澳門特一組周圍，隻等廳裏一聲令下便開始行動。


    這麼多年，各種各樣的行動指揮，他經曆了很多次，但像今天這樣責任重大、分量十足的任務，卻是不多見的，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多日來的反複研究，讓他對澳門特一組的房子的結構了如指掌，如何分工、如何上樓、如何撞開房門、如何製服目標、如何對付他的手下和警衛、如何迅速撤離…仿佛置身於那所房子旁，他一遍遍在心裏模擬著行動細節，一支接一支抽著香煙，弄得滿屋煙霧騰騰。


    省公安廳總值班室裏同樣徹夜處於臨戰狀態，王廳長、郭曼國、李光和親自坐鎮，他們已接到淩祥雲從昆明打來的電話，金邊方麵此時正在對敵高棉組進行大搜捕，要求他們密切注視香港站、澳門站以及正在澳門的沈嶽的動態。


    他們雖然都是從事多年政治保衛鬥爭的老戰士，但如此大規模、多部門、多地點的跨境協同作戰，也是第一次遇到。他們不僅牽掛著遠在金邊的搜捕結果，還緊盯著港澳方麵敵人的異動，更關心行動的成敗和小組成員的安危。


    直到淩晨，他們仍然沒有接到開始行動的指示。隨著天色慢慢亮起來，行動的最好時機慢慢消失，他們臉上不僅沒有流露出焦慮的神情，反而心情變得些許放鬆起來。他們知道，如果金邊方麵不順利，這邊才會采取斷然行動；行動的命令遲遲未到，反而說明金邊那邊進展順利，也許用不著下這一步棋了。


    終於，電話鈴尖銳響起，一旁的郭曼國一把抓起，聽筒裏傳來淩祥雲熟悉的聲音。


    “是老郭嗎？王廳長、李主任都在？好！我向你們通報：


    第一、根據我方提供的情報，截至目前，金邊方麵已經抓獲了高棉組敵特46名，組長張沛芝、副組長農念強以及一批執行湘江計劃的骨幹和行動特務落網，查獲敵人企圖實施行動地點多處，繳獲大量烈性炸藥、雷管、計時裝置、槍支、軍用手雷等危險器材。目前，柬方仍在搜捕漏網的敵特人員，敵人的爆炸計劃可以說已徹底破產。


    第二、昨天，我使館發來急電告知，鑒於事態嚴重，柬方請求代表團推遲訪問，經中央決定，代表團照原計劃進行訪問。


    第三、鑒於敵人的湘江計劃已破產，決定撤銷拘捕沈嶽等人的行動計劃；但是，要采取懲戒措施，對敵特的陰謀予以揭露，將敵人利用港澳作為反共基地從事罪惡計劃的有關證據通報給港澳當局，督促其警務部門采取必要措施，逮捕使用化名入境的沈嶽等人及港澳站有關涉案人員，絕不允許臺特務組織將港澳作為反共、反大陸的基地。此外，還要揭露其分別隱藏在香港和警務部門中的敵特內線，提醒港澳當局在采取行動時加以注意。


    第四、我代表團將於5月1日開始對柬進行正式訪問，你們要保持對港澳方麵的敵情進行持續性的嚴密觀察和監視，有情況立刻向部裏報告。”


    放下電話，郭曼國興奮地向王廳長和李主任轉述了淩祥雲的四點指示。王廳長一疊連聲地衝著值班民警說：“把窗簾打開！把窗子也打開！去，搞點宵夜來吃。”


    李光和笑著更正道：“應該是吃早餐了。”


    郭曼國馬上拿起電話給遠在拱北坐鎮的陳振忠撥通了電話，“老陳啊，行動計劃取消，馬上通知行動、接應、交通各組人員。對，我再重複一遍，行動撤銷，人員返迴。另外，部裏決定，將敵人利用港澳作為基地從事罪惡計劃的有關證據通報給港澳當局，對敵特的陰謀予以徹底揭露。省裏會立刻聯絡港英當局和葡澳當局，廳裏也會馬上派聯絡人員在羅湖和拱北分別約見香港和澳門的警務部門。你讓處裏馬上匯總有關材料和掌握的證據，報廳裏審閱後，準備分別提交給港、澳當局。對，你先不用迴來，聯絡員會帶著材料到拱北與你會合，一同會見澳門警務部門代表。部裏指示，督促其警務部門采取必要措施，逮捕使用化名入境的沈嶽等人以及港澳站有關涉案人員，檢獲罪證，絕不允許臺特務組織將港澳作為反共、反大陸的基地。還有，對臺灣特務部門安插在香港和澳門警務部門中的人員，也要予以揭露。哦，對了，你還要提前通知一下605，要他有所準備，避開搜捕，但要做得自然些，提供給港方的名單中不會有他。”


    一係列指示下達給各相關部門後，郭曼國一身輕鬆，他放下電話機，熬了一夜的臉上泛著油光，微笑地對王廳長說：“結局圓滿！老王，請我們吃一頓吧。”


    李光和馬上附和道：“我那兒還有兩瓶我家鄉的汾酒。”


    王廳長拍案大笑：“應該！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