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雲水謠亭臺之中。
手持白棋的素衣老者久未落子，白眉緊皺而起。
苦思良久卻已迴天乏術。
“不玩了。”
素衣老者素以棋藝精湛自詡，布局之精妙，世間罕有匹敵，然卻接二連三敗於眼前這位初涉圍棋未滿一年的白衣少年。
心氣不免受挫。
位於素衣老者對麵的白衣少年天倉飽滿，俊俏的麵容中透出幾分慵懶之意，眉梢蘊含些許玩世不恭。
他氣定神閑道：“菜就多練。”
“臭小子，就算是你父親，都不敢這般與我講話。”
素衣老者心中憋著一股氣，很是不順。
“殿下殿下，今晚我想吃玉米。”
劉家女趨近，瞥了一眼棋盤，輕聲道：“殿下，您就不能讓讓陳爺，真是一點不知人情世故。”
十二歲的劉家女眼眸澄澈如水，鼻梁挺直精巧，柳眉彎彎，笑如新月，氣質恰似晨曦中的露珠，滿是蓬勃朝氣。
“你在教我做人？”趙宏又好氣又好笑，看向劉家女道：“還想不想吃玉米了？”
“不敢不敢，我這就去剝玉米去！”
劉家女衝著趙宏扮了個鬼臉，蹦蹦跳跳地離去。
素衣老者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從哪裏弄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的？”
“這些可不是什麼古怪的東西，是靈植，靈植！”趙宏強調道。
自種植道六段入靈之後，趙宏對種植的感悟愈發玄妙。
現今，無論他種植何種植物，都會在無形中融入他自身的情緒與星辰元力，致使植物仿佛擁有了靈性，能夠日夜汲取天地靈氣，日月之精華。
成熟以後，其效用比一些靈丹妙藥更為管用，不僅能夠滋補身體，甚至有些靈植還具有恢複靈力，加速修煉等功效。
隻不過其時效與趙宏的用心程度和領悟深度息息相關。
素衣老者自是知曉這點，趙宏的妖孽程度遠遠超出了他這位仙臺境的認知，給他帶來的震驚一個接著一個，似乎還遠不止於此。
他的修行方式，總是令人驚歎不已。
若是潛龍出淵，不知會驚掉多少所謂天驕的下巴。
想到這，素衣老者開口道：“你賴在我這裏這麼久，也是時候出去見見世麵了。”
“什麼叫賴在你這裏，難道我這些年在此白吃白住不成？”
趙宏不服氣道：“自知夢姐走後，我哪次不是親自下廚，而且你每天都在享用我的靈植，我都未曾向你索要錢財。”
兩年來，趙宏與老頭子愈發熟絡，時常這般鬥嘴。
他深知三年之期將至，自己也到該出去闖蕩的時候了，隻是心中頗為不舍。
爺孫倆縱使未曾相認，但在趙宏心裏，他也是個極好的老頭。
素衣老者深深看了趙宏一眼，捋著胡須道：“走了挺好，老頭子我也難得清淨。”
此時，趙宏耳畔傳來一陣沉重得發出聲響的腳步聲。
“殿下，後天便是檀尚學宮招收學子的最後一日了。”
身著重甲的孫榮先是向趙宏施禮，而後朝著素衣老者躬身一拜，似乎是在感激他多年來對殿下的照料。
望著孫榮身上整整穿了兩年的沉重鎧甲，趙宏悠悠一歎，道：“我知道了，這兩年來，辛苦你了。”
兩載光陰，趙正派往雲水謠的親衛更迭頻繁，唯孫榮鐵打不動，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竟能讓趙正打消將其替換的念頭。
總之，以趙正的帝王心術來看，孫榮必然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而他選擇留下的原因，或許並不僅僅是為了護他周全……
“護衛殿下安全，本就是分內之事，何談辛勞。”
孫榮將一道令牌呈上，道：“這是陛下命人送來的令牌，持此令牌者，可自由出入學宮，並且無需入門考核。”
檀尚學宮背靠大越宗室，換言之，檀尚學宮也是皇家學府，其主要職能是為大越軍隊培育後備力量。
覺醒出根骨資質者，哪怕僅為一品凡體，隻要通過入門考核，便能成為檀尚學宮的一員。
與名門勢力不同，其要求相對寬鬆，但也需追查祖上三代，確保家世清白。
也正因要求相對寬鬆，檀尚學宮學子的天賦資質良莠不齊。
除了立誌從軍之人外，那些世家大族中的真正天才，大多不會將檀尚學宮作為首選。
如趙凡、趙離及沈知夢這般天才，都會依據自身誌向，拜入一方名門，成為當世強者的親傳弟子，同時為家族鞏固外在勢力。
像孫榮和沈知秋這類根骨資質欠佳，即便拜入名門也難以受到真正重視的士族子弟，日後若想建功立業，則會選擇進入檀尚學宮。
而他們的選擇，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家族意誌所左右，多少有些身不由己。
趙正安排趙宏入檀尚學宮，自有幾分此等意味在裏麵。
次日清晨，素衣老者攜趙月兒親自護送趙宏等人下山。
趙月兒同樣已滿八歲，已不似從前那般粘著趙宏。
山腳下，一眾親衛神情肅穆，分作兩排站立於一輛華麗的馬車之後。
“快走吧，有空記得迴來陪我這老頭子下棋。”素衣老者目送趙宏登上馬車，眼底含著一絲不舍。
掀開帷裳，趙宏輕笑道：“記得好生照料我那些靈植，想吃便吃，待其成熟，我自會前來收取，萬不可拿去變賣。”
素衣老者嘴角微搐：“老夫豈會貪圖你那幾文錢，快些滾蛋，莫要耽擱！”
“那我可走了，不要太想我。”
趙宏放下幔裳，雙眼輕閉。
車廂內寬闊而舒適，足可容納十人，裝飾華麗，氣派十足，如此規格，於大越之中，唯有皇家嫡係子弟方有資格擁有。
“啟程吧。”趙宏緩緩睜開雙眼，透視之下未見趕馬之人，心中不禁生起幾絲疑惑。
“還請殿下坐穩了！”
驀然，健馬嘶鳴，人立而起，竟能口吐人言。
趙宏望向孫榮，孫榮言道：“自幾千年前起，人族便已開始馴服妖獸，此馬修為堪比人類氣海境，不僅靈智已開，更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