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的弟弟隻是繈褓中的嬰兒,幸而被提前送走,寄養於尋常人家,才僥幸逃過一劫。
時至今日,知曉此事者幾乎都已離世,即便那戶人家的人也並不知曉其真實身世。
而且她也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此事,連飛飛都未曾告知。
這,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正因如此,她被趙宏那神鬼莫測的情報能力給深深震撼到了。
趙宏那平靜如水的眼神,竟似蘊含著一股刺骨的寒意,令她仿佛跌落於冰冷的寒潭之中。
她的懷中,已不再是木蘭,而是心愛的琵琶。
“既然殿下此前獻上一曲戰歌,那麼奴家也還殿下一曲。”
此曲名為《星火燎原》,乃是她經曆國滅,流離失所時所創。
與《英雄的拂曉》有所不同,後者氣勢磅礴,悲涼壯闊,前者既有國破家亡,山河破碎,人世滄桑的流離之悲憤與哀怨,又有重整河山待春風的美好願景。
然,願景終究隻是願景。
當年駱越舉國上下無一是男兒,如今她又受製於仇人之子,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星火,又怎可燎原,又談何複國?
這更為此曲增添了一層悲涼。
公主殿下……
晶瑩的淚珠悄然自白飛飛眼角順著陶笛流淌,滴在手背上,於指間無聲滑落。
淚水很快模糊了白飛飛的視線,她的內心,如琉璃般幾近破碎。
“護駕!”
就在這時,一道嘹亮而高亢的聲音打破樂曲的和諧。
一行捕快魚貫而來,將整座竹樓嚴密地包圍起來。
捕快們神情冷峻,手中的樸刀已然出鞘。
冷冽的刀光在豔陽下閃動。
閃爍的還有蓄勢待發的銳利箭矢。
竹林之中,還隱藏著眾多弓箭手。
覃陽隻求確保萬無一失。
他絕不會容許大皇子殿下有任何閃失。
至少在布山縣境內不能。
但瞧見大皇子殿下竟正與青璿姑娘二人合奏樂曲,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拿不定主意。
劉公公不是說,聽軒樓的青璿姑娘,要行行刺之事?
趙宏邊撥弄琴弦邊道:“覃大人,一切都是誤會,叫你的人退下,別擾了我的雅興。”
“是,殿下。”覃陽思忖片刻,道:“先退出去,將聽軒樓查封,把場內的所有人留下,等候審訊。”
覃陽能夠做到布山縣縣尉這個位置,無疑比大多數人更為精明老道,很快便揣測到了趙宏的用意。
無論這位殿下意欲何為,先查封聽軒樓總不至於出錯。
曲畢,餘音繞梁,經久不散。
二狗子命人送上來自青衣酒樓的豐盛菜品及糕點。
“兩位姑娘想必是餓了。”
趙宏起身,親自為青璿姑娘二人盛飯。
碗中米飯,則是趙宏親自培育的雜交水稻。
既是他親自種植,毫無疑問屬於靈植。
空氣中彌漫著最天然的清新米香。
青璿姑娘聞之,仿佛心中鬱結也消散了幾分。
“這米飯……”
青璿姑娘麵露驚色,倒不是為米飯的香氣所驚,而是這米飯之中,竟似蘊含著極為精純的靈氣。
“青璿姐,不可……”
白飛飛情急之下,欲阻止青璿進食。
“飛飛,你也坐下來一起吃罷。”
青璿姑娘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飛飛莫要多言。
她又何嚐不知飛飛是擔心飯菜有毒。
然則,若是趙宏有心想殺她,又何必如此麻煩的等到現在?
當米飯送入口中,那股香氣在舌尖散開的瞬間,青璿姑娘的美眸不禁為之一亮。
米飯顆粒飽滿,鬆軟細膩,清爽可口,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甜味,令人迴味悠長。
青璿姑娘隻覺一股異樣的暖流在體內流淌,不僅在洗滌她的經脈,還在修複她沉積已久,已難以修複的舊傷痼疾。
甚至連深入穴道內的毒素都在逐漸消散。
二狗子白了白飛飛一眼,冷哼一聲道:“這是殿下精心培育的雜交水稻,可行氣血,清腸胃,滋養肉身經脈竅穴,甚至能解百毒。”
“這可是他人求之不得的天材地寶,某人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然還懷疑我家殿下下毒,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辜負了我家殿下的一片好意。”
“雜交水稻,解百毒?”白飛飛當即愣在原地。
雜交水稻的問世,的確解決了很多人的溫飽問題,培育出雜交水稻之人,也的確堪稱曠世奇才。
但是,若說雜交水稻能解百毒,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沒想到,堂堂越國王子身邊的仆人竟是如此信口雌黃,她隻覺離譜至極。
同時捎帶對趙宏的好感也在瞬間消散了幾分。
青璿從震撼與難以置信中迴過神來:“飛飛,不可無理。”
“是,青璿姐。”
白飛飛輕咬嘴唇,不再言語。
她並未忘記趙宏是何等身份,並且她也無法確定,竹林之中究竟暗藏著多少趙正的爪牙。
趙宏道:“你體內的生死符,可解?”
“已解。”青璿姑娘故作鎮定道。
趙宏,竟還知道她中的是生死符。
此刻的她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是慶幸還是悲哀。
趙宏周身仿若被一層迷霧籠罩,其性情和手段,自己全然無法洞察,難以捉摸。
若是她未曾記錯,趙宏似乎尚未滿十歲。
假以時日,必將更加恐怖。
複仇之望,遙遙無期。
且不論複仇,趙宏今日之恩情,她該如何報答,又能以何為報?
她自己又何嚐情願承受這份恩情?
“作為交換,此首曲譜,可否讓我一觀?”趙宏緩緩說道。
他此行的目的,除了提升音律之道外,還想碰碰運氣,看看是否能夠收錄到這個世界的某種曲譜。
隻因他已嚐試多次,前世無論何等精妙的曲子,皆無法將之收錄。
自那時起,他便明白,或許隻能收錄本世界的名曲。
以青璿姑娘的才氣,她獨創的這首《星火燎原》,理應能夠收錄其中。
“殿下如此閑情雅致之下,修煉竟還未落下半分,真是令奴家欽佩萬分。”
“別說譜曲,現在奴家的一切都是殿下的,不是麼?”
青璿姑娘那一雙剪水雙瞳秋波流轉,顯得格外迷人,似能勾住男人的魂魄。
趙宏沉聲道:“青璿姑娘請自重,可別壞了聽軒樓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