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迴迎春的打扮,要說還是富貴人家日子過的好,光是迎春她們所用的金的、玉的、銀的手鐲,就滿滿當當裝了一大匣子。
至於那些戴在頭上的珠翠發飾以及腰間所係的綾羅綢緞製成的配飾物件,更是數不勝數,琳瑯滿目的讓賈母看得眼花繚亂。
於是乎,賈母索性吩咐迎春隨意挑選幾件佩戴起來,迎春選中了一隻溫潤潔白的玉鐲,又挑了一支小巧玲瓏的側鳳簪子,另並了幾朵製作精美的菊花樣式的絨花,點綴於發髻一側。
迎春這身裝扮襯的整個人看上去精致典雅,又絲毫不會讓人覺得過於張揚喧囂,賈母點了點頭,覺得甚好。
至於黛玉,今日黛玉身著一襲淺紫色的繡折枝梅花無袖上襦,內搭一件白色的交領中衣,下身則配上一條白色的百褶裙,行動之際,宛如下凡仙子。
此外,黛玉還特意披上了一件白底綠萼梅刺繡披風,更是為其增添了幾分清麗脫俗的氣質。
黛玉今日著裝頗為素雅,所佩戴之物亦是如此。
她的發髻之上,僅僅點綴著一支潔白如雪的白珠簪,一支小巧玲瓏且色彩明豔的燒藍小鳳凰,以及數朵輕柔潔白的絨花作為發飾罷了。
除此之外,她的皓腕之上還戴著一隻精美的花絲嵌珠手鐲。
盡管整體裝扮顯得素雅清淡,但無論是衣物還是這些飾物,其品質與製作工藝皆是上乘之作,也不會叫人輕易看輕了去。
待到赴宴之時,賈母攜同黛玉與迎春三人一同坐上了寬敞華麗的馬車。
一路上,三人共同乘坐於同一輛馬車內,賈母閑來無事,便將文縈軒和望舒二人之間發生的那些故事講述給黛玉和迎春聽。
待賈母講完這段故事之後,她饒有興致地向兩人問道:
“聽完他們倆的這件事情,你們兩個覺得他們家究竟怎麼樣?”
黛玉微微垂首沉思片刻後,方才緩緩迴答道:
“雖說此事確實有些驚世駭俗,超乎常人所想。但仔細想來,這位文大人和他的夫人倒是一對真正至情至性之人。
咱們平日裏常常會把鴛鴦比作恩愛有加的夫妻,原因無它,隻因鴛鴦向來都是成雙成對地出沒,彼此形影相隨,從不分離,正好可以象征愛情中的那份忠貞不渝。
而像文大人和文夫人這樣始終相互扶持、不離不棄,即便是經曆風雨波折也依舊堅守如初的人,相比起恩愛的鴛鴦來,恐怕也是不遑多讓。”
雖然黛玉所言賈母聽著似乎並無不妥之處,但賈母依舊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並不完全認同。她緩聲道:
“誠然,那西漢時期的司馬相如曾經寫下‘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這樣的詩句,以此讚頌夫妻之間的深厚感情,盧照鄰更是留下了‘願作鴛鴦不羨仙’這般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然而,若你就此斷言鴛鴦乃是忠貞不二的鳥,那我可要笑你被那些文人墨客給哄騙了。
事實上鴛鴦這鳥兒可絕非眾人所想象中的那般忠貞不渝。在它們的求偶階段,雄性鴛鴦往往會同時向數隻雌性鴛鴦展開熱烈的追求,廣撒情網。
即便成功與某隻雌性鴛鴦確立關係後,後續的產卵、孵化以及哺育幼雛等一係列繁重任務,也皆由雌鳥獨自承擔。
待到小鴛鴦破殼而出之際,那位所謂的‘父親’不但對自己的子女不聞不問,毫不加以照料嗬護,甚至對母鴛鴦也是漠不關心,絲毫不念及舊情。
而且更為令人咋舌的是,這雄鴛鴦早在新生命誕生之前,便已迫不及待地轉身尋覓下一個目標去了!
此外,倘若在繁殖期內雄性鴛鴦不幸離奇失蹤抑或遭遇不測身亡,那雌性鴛鴦亦絕不會為其堅守貞節,而是會毫不猶豫地另覓佳偶,繼續繁衍後代。
所以說把鴛鴦當作忠貞不渝的愛情象征,這著實有點過於勉強了,不過是因為大多數情況下咱們常常能夠目睹鴛鴦出雙入對的情景,於是自然而然地認為它們乃是一心一意、堅貞不屈的鳥兒罷了。
但事實上呢,這些家夥的伴侶怕是都已經更換過好幾輪了。”
迎春聽到這番言論後不禁莞爾一笑:
“瞧瞧,我們還老是念叨著什麼‘鴛鴦在梁,戢其左翼’這樣的詩句,敢情是那些舞文弄墨的酸腐書生被蒙在鼓裏之後,又跑來忽悠咱們吶。
如此一來,像那些以鴛鴦為圖案的刺繡、鴛鴦玉佩等物品,原本是為了討個吉祥如意的彩頭而製作出來的玩意兒,現今這麼一聽,反倒變成令人捧腹大笑的荒唐之物了。
不過雖說鴛鴦所謂的忠貞是子虛烏有,但我覺得文夫人與文大人之間的感情倒是貨真價實,不能說是什麼笑話,依我看應當算作一段佳話才對。
隻可惜他倆的結局卻不盡如人意。文大人身體欠佳也就算了,後來他倆僅有的一個兒子,身體同樣也是孱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