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冷笑一聲，叫人扶著爬了下來，此時，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寶玉隱約間看到院牆上方似乎有個人影，仔細一看，那人竟有些像賈母。寶玉不由得愣了下：


    “祖母怎麼來了？”


    賈瑞見寶玉發愣，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疑惑地問道：


    “祖母？老祖宗？寶兄弟，你莫不是眼花了吧？老祖宗好好地待在府裏呢，怎會到這裏來？”


    幾人不由得有些心慌，遂叫門童開了門，一溜煙都跑到了外麵看。


    來的正好，賈母心道，這迴也不怕閃了腰了，抽起拐杖不問好歹就先給他們幾個揍了一頓。


    其中，賈瑞挨打挨得最為兇狠，他被打得抱頭鼠竄，口中連連求饒。而賈蓉由於之前曾與賈母打過幾次交道，所以賈母對他也沒有手下留情，照樣揮著拐杖打了他好幾下。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看上去就不像是正經學生模樣的人，自然也沒能逃脫賈母的棍棒伺候。至於寶玉嘛……


    寶玉這兩日辛苦了，不過挨了兩拐杖罷了。


    待賈母發落完一頓之後，又立刻差遣下人前去尋那賈代儒前來問話，喝令這群孫兒們統統老老實實地跪成一排：


    “我先來斷斷這場官司，然後再考考你們這些家夥的學識，快說吧，今日究竟是因何事鬧騰出這般亂子來，你叫賈茉是不是？你先說。”


    這賈茉雖隻是賈府的旁支子弟，但卻是個頭腦機靈之人。此刻，他眼見著賈母氣勢洶洶地趕來，且二話不說就掄起拐杖將賈瑞等人狠狠地揍了一頓，心裏便如明鏡一般清楚——此事無論怎樣發展，他怕是都難以完全置身事外了。


    於是乎，賈茉的小心思迅速轉動起來，倘若自己挺身而出，將這件事情一力承擔下來，那麼賈瑞和寶玉等人是否會感念自己的這份情誼呢？


    難啊，實在是難！一來，賈母此番突然現身，想必絕非僅僅是為了給他這個沒見過幾麵的旁支撐腰做主，十有八九是因為瞧見他們不好好念書上課才如此動怒；


    二來嘛，賈瑞等人畢竟都是年少輕狂之輩，縱然這次他能冒險出頭，將事情扛下從而出盡風頭，可不僅有可能得罪了賈母，甚至還有可能討不了賈瑞和寶玉的好，繼續被他們嫌棄惹眼，再挨一頓打。那他要是能入得了賈母的眼呢？


    若要打著入賈母的眼的話，那就得賭，一賭賈母此番前來究竟是不是為了整肅這義學裏頭的不良風氣，二賭賈母對賈瑞感情也一般，三賭待會兒賈母詢問起來的時候，自己所說的那些個迴話能不能夠讓賈母感到稱心如意。


    賈茉的心裏頭總算是有了點兒盤算，當下便不再理會站在一旁對著他張牙舞爪、橫眉豎目進行威脅恐嚇的賈瑞，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恭恭敬敬地迴應道：


    “迴老祖宗的話，今兒這遭並非我的錯，原是昨日，甄夫子在課堂之上點名讓瑞叔叔迴答問題。


    瑞叔叔沒迴答上來，甄夫子又點了我迴答問題，說來也是僥幸，我恰好知道答案，所以迴答得還算不錯。如此一來，瑞叔叔便因此而對我心懷怨恨，於是今天趁著這個當口，瑞叔叔就公然威脅起我來了，非要逼著我請他吃一頓好酒好菜不可。


    可我父親早早地離開了人世，隻留下體弱多病的母親與我相依為命。家中本就一貧如洗，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財去款待瑞叔叔，請他喝酒吃肉更是天方夜譚，我隻好道歉想叫瑞叔叔放了我，可瑞叔叔說不行，還要打我一頓。


    當時起爭執的時候我們都在外麵，學堂裏眾多的兄弟和叔叔們想必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


    不得不說，賈茉這小子倒是機靈聰慧得很，講完事情經過後竟然還曉得拉扯幾個人一同下水。賈母聽著賈茉的講述點了點頭，覺得孺子可教。


    緊接著，賈母又緩緩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了院子裏跪著的那群人。


    人是真不少，孫子們再加上一眾小廝，粗略一算竟有一二百人之眾。而且這些人中的貧富差距亦是相當明顯，就拿寶玉身旁的那幾個小廝來說吧，他們身上所穿著的衣物可比許多賈府的子孫後代還要顯得光鮮亮麗。


    看到此番情景，賈母心道了聲賈府還是太過縱容他們，才使得這些人將日子過得這般舒坦安逸，隨後，賈母的目光再次掃視一圈，最終落迴到寶玉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