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聽這話,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黛玉的手背,連聲安慰道:
“這不怕,我都想好了,等到時候,咱們幾個就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我先找個由頭,讓王夫人那邊開個口,就說要把這些個丫頭們全都給發賣出去。
然後再讓鳳丫頭出麵替那些丫頭們求求情,就說這些丫頭可都是咱家的家生子,自小就在府裏頭長大的,留在府裏使喚更為妥當。
之後我再開口,說幾位小姐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太夠,讓你們自己去挑幾個中意的留下!
黛玉聽了這番話後,低頭略微思索了片刻,而後抬起頭緩緩說道:
“外祖母想得真是周到全麵,隻不過如此一來,未免顯得太過複雜繁瑣了些,我光是聽聽都覺著耗費不少心神。”
賈母聞言不禁笑出聲來,看著黛玉說道:
“倒反天罡,如今反倒變成你來勸我不要思慮過多了。
其實呢,要說簡單也容易得很,我大可以直接下個命令了事,但那樣的話難免顯得我有些強硬和不近人情。
所以我才特意這麼安排,總是尋思著讓你二舅母當一迴惡人,這樣一來咱們就能撇得幹幹淨淨了!
黛玉聽了這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
“外祖母是不是不喜歡二舅母?”
賈母見狀,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緩緩說道:
“王夫人待寶玉的確稱得上是盡心盡力、關懷備至,這一點毋庸置疑。隻可惜啊,命中注定她會與我心生嫌隙。
雖說她身為本家二房的當家主母,但因其家族背景深厚,家世顯赫無比,除了朝廷恩賜的誥命封號之外,諸多方麵皆能輕而易舉地將你大舅母穩穩壓製下去。
即便是你鳳姐姐和你璉二哥的婚事,她亦曾在其間插手幹預。
她自以為讓鳳姐來掌管家務,便能牢牢掌控住二房,進而再染指大房之事,可她沒想到我身子還硬朗著。”
言罷,賈母不禁發出一聲輕歎,目光投向遠處,若有所思。
“再往後啊,說不定你舅母還會想方設法為她們王家尋覓一位姑娘,讓她與咱們家寶玉結親聯姻。
其實呢,我倒也並非全然厭惡於她,隻不過覺著她目光短淺,把心思全放在了榮國府大房二房之爭和賈家王家聯姻上。
不過經你這麼一提,我也意識到,在打發那幾個小丫鬟這件事上,我著實沒必要如此反複周折、大費周章。
這樣吧,我一會兒就讓翡翠幫我傳個話去,明日喊你大舅母、二舅母、鳳姐姐過來,把這事情說一說商量一遭就罷了!
黛玉點頭說話,賈母見黛玉有了困意,叫她早些睡下之後便離開了。
此刻,屋內的燭火散發著昏黃而微弱的光芒,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影影綽綽。王夫人靜靜地獨坐在椅子上,身影顯得格外落寞和孤寂。
今日,二老爺從老太太那裏返迴後,毫不猶豫地直奔趙姨娘的住處而去。對此,王夫人倒也並未表現出太多的驚訝或者憤怒,隻是嘴角微微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去就去吧,左右她年紀也大了,兩人就算偶爾在一塊,也不過是同床共枕時蓋上被子說說話而已。
想這深宅大院之中,無論是高高在上的老太太,還是各位太太、奶奶們,誰又不曾經曆過這樣的日子?
大家都是這般默默忍受著,日複一日地消磨著時光。
就是可憐她雖育有兩兒一女,但如今乖巧懂事的大兒子不幸因病早逝,向來出挑的二女兒又入了宮,從此母女分離,相見之日遙遙無期。
至於那個生性頑皮、難以管教的小兒子,至今仍被寄養在老太太身邊,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時常想見,而不得見。
王夫人正想著,卻有小丫鬟來報老太太那邊來人了,王夫人聽了之後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迅速收斂心神忙叫那人進來。
“是翡翠啊,聽說今兒老太太那兒熱鬧,不知道老太太今晚上說什麼了?
我還聽說寶玉這孩子在老太太跟前鬧騰了一番,現下情況如何?大家可都歇息了?”
翡翠微微一笑,輕聲應道:
“迴二太太的話,老太太今兒個訓話,讓幾位哥兒務必要團結一心,如此方為正途。
另外老太太還勸誡哥兒們需得勤奮用功、專心讀書方可有所成就。隻是寶二爺聽了其中幾句後,心裏似乎有些不舒坦,便稍稍發了點兒小脾氣。
不過眼下眾人皆已安歇,二太太盡可放心便是。”
王夫人追問道:
“可我聽說,他怎麼把自己那塊玉又砸了?”
翡翠笑道:
“二太太莫急,其實也就是寶二爺一時氣惱,將那玉往地上砸了一下。
環三爺還想去接,結果抓了好久沒抓到,那玉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環三爺的手,結果直直地飛進了林姑娘的懷裏。
當時在場的人見此情形,皆是忍俊不禁,後來寶二爺也好了,還給老祖宗重新倒了一碗茶水。
寶二爺向來就是這般孩子氣,這點兒小性子太太您也是知曉的,實非大事,無需為此煩心憂慮!
王夫人聽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緩聲道:
“嗯,倒也是這個理兒。對了,今兒個這麼晚了你還過來,可是老太太那邊有何事特意吩咐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