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能淡化許多東西,也能模糊不少記憶。
初舞陽迴到海城,重新投入到父親留下的ko事業中。
她將全部心思都傾注在工作上。
至於陽瑾初——他們的關係更像親人了。
她說不出明確拒絕的話,也許內心深處,是在給自己一個慢慢接受的機會。
陽瑾初也從不逼她,始終如一地體貼、關心,就像那個從小護著她的暖心哥哥,溫柔又沉穩。
她也不再有低迷的時候,她有靳弦陪著,閑暇時會和葉語禾旅遊,生活好像平平淡淡好起來了,
轉眼到了景旻離開的第二年。
新年的鍾聲即將敲響,陽瑾初的電話也一如既往地準時撥來。
“新年快樂,陽陽。”
“新年快樂,阿瑾。”
初舞陽一邊舉杯迴應,一邊側頭看著窗外煙火剛起。
剛從洗手間迴來的葉語禾坐迴椅子,臉色不善地撇撇嘴,
“是瑾初哥哥?”
初舞陽放下酒杯,輕輕“嗯哼”一聲。
葉語禾皺著眉問吧臺服務員又點了一杯,
“我說他怎麼迴事?這麼重要的日子,居然不在你身邊?”
初舞陽淡淡一笑,
“我又不是他什麼人,這種時候當然在家陪家人。”
更何況——安曼阿姨到現在,始終還是對她心存芥蒂。
葉語禾聳聳肩,
“好吧。”
初舞陽看她一眼,笑著問,
“那你呢?”
“我什麼?”
“你男朋友啊。哦……那個新的,神秘的那個?”
楚瀚的記憶太過惡心,暫且對她的“新”戀情抱有希望吧,
葉語禾卻明顯不想聊,
“哎,提什麼男人啊,有我陪著你不孤獨,不好嗎?”
話鋒一轉,她瞇起眼打量初舞陽,
“你不會是……一會兒要提張三李四,想支我走自己泡仔吧?”
說完這句她就像神經質一樣東張西望,正要繼續吐槽,
卻忽然瞪大了眼睛,
“哎!那誰?他怎麼在這?”
葉語禾指著遠處那個人,動作明顯,初舞陽連忙扶住她的手腕,
“別這麼沒禮貌。”
葉語禾卻撅嘴不滿,
“不是,那小子上次不是訛過錢嗎?我後來又給了他一筆,他怎麼還有臉出現?”
她又像顧及周圍人似的,搖著初舞陽的腦袋,
“說,是不是被什麼附上了?什麼東西纏著你?快跟我說清楚。”
初舞陽被晃得頭暈,低聲道,
“停停,不要胡說。”
葉語禾氣唿唿地瞪她,
“那你說,說到底什麼情況?你找別人可以,這種的不行!”
“最好給我個解釋,否則我可不幫你瞞著瑾初哥哥。”
初舞陽輕歎一口氣,簡單說了經過。
她也是偶然在這家酒吧碰見簡舟的,想著上次說過要補償他,便順勢提了出來,
結果簡舟卻意外地拒絕了。
“我當時挺意外的,”
她看了眼葉語禾,
“上次不是挺缺錢的嗎?你給的錢他也收得挺利落。”
誰知簡舟猶豫了一下,講了個老掉牙的故事:父親早逝,留下一屁股債,還有個智力障礙的妹妹在特殊學校讀書,母親重病,每個月都得花大筆治療費。他還在上學,隻能趁晚上沒課,和放假的時候來酒吧打工貼補。
“上次陪玩,是被朋友慫恿的無奈之舉。那筆錢解決了家裏一大半的窘迫,他也不想再拿別人的錢。”
葉語禾聽完當即翻了個白眼,
“殺豬盤吧?專殺你這種單身白富美的那種。”
初舞陽嘖了一聲,
“別把人想得太壞,也別把我想得太簡單。”
“我找人調查過了,情況屬實。”
“更奇怪的是,我打算資助他,他卻堅決不收。”
葉語禾依舊不以為然,
這不是俗到掉牙的‘拯救灰姑娘’嗎?隻是男版而已,
“怎麼,你想包養他?人家不答應,你就打算日後天天蹲守?”
初舞陽輕輕抬手,假裝要打她一下臉,
“胡說什麼呢?”
“算是,普通朋友?”
她也不太清楚這種關係屬性但絕對不是男女關係,
“可能我太閑,也可能作孽太多,總之就當散散財、做好事,我也轉轉運,”
“他家境確實不好,我決定幫他分擔母親的醫藥費,全包了,就當挽救一個失足的男大”
葉語禾挑眉揶揄,
“你可真大方。”
“還是瑾初哥哥夠包容你,要是換了景旻,他要是知道你拿他離婚留給你的錢去養男大學生,估計可憐的男大母親那氧氣管就得被拔掉了。”
初舞陽隻是笑笑,不置可否,再提起景旻,她似乎已有免疫。
既然有些人無處不在,那就讓他存在吧,反正他也不可能在意她的錢花在誰身上,
吧臺那邊,簡舟早就注意到她們了。
他第一眼就看見初舞陽坐在那裏,和她的朋友邊喝邊聊。
其實他本想過去打個招唿,
但想到上次葉語禾那副審視又輕蔑的眼神,腳步終究沒挪出去。
盡管手裏忙著,注意力卻始終飄在那張桌子上。
他甚至隱隱地希望,她能開口喊他一聲,哪怕隻是點杯酒。
但喊他的卻不是初舞陽,而是她的朋友。
簡舟硬著頭皮走過去,盡量保持鎮定,
“兩位姐姐,有什麼需要?”
葉語禾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看著這張有三分像景旻的臉,卻偏偏少了景旻那股天生的壓迫感,也許是往日在景旻那受得惡氣沒處撒,又或者是單純想捉弄人,
她翹了翹手指,懶洋洋示意他靠近,
“我剛和你們經理打過招唿了,今晚你不用幹別的,專門伺候我們兩個就行。”
簡舟臉色一變,條件反射般挺直了背,聲音都有點發抖,
“不、不行,我不做那個了……”
葉語禾裝作沒聽懂,語氣故意上挑,
“哪個啊?你說清楚。”
這種語氣她以前壓根不敢衝景旻說,現在對著簡舟,倒是格外放肆。
簡舟像是被逼上了牆角,咬著牙,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
“反正,那個不行。”
葉語禾翻了個白眼,正要發作,初舞陽趕緊拉了她一把,
“她沒別的意思。”
“就是我們兩個坐著有點無聊——你要是願意,就過來陪我們說說話,聊聊天就好。”
簡舟看著初舞陽,身子挺直,
“我願意。”
眼看著簡舟就要在初舞陽身邊坐下,葉語禾卻突然敲了敲自己旁邊的位置,語氣十分不客氣,
“哎,這兒。”
簡舟一頓,隻好默默坐過去。
葉語禾似笑非笑地翻開手機,特意找出一張舊照片——那是景旻登上財經雜誌時的封麵照。
她把屏幕晃到簡舟麵前,手指戳了戳畫麵中那張麵容英俊、神色淩厲的臉,
“看清楚了嗎?學學這個精氣神,學得像,酬勞隨便提。”
簡舟偷偷瞥了眼還在低頭喝酒的初舞陽,沉默片刻,沒有拒絕
這種隻需要模仿就能換來金錢的事,他沒理由拒絕,
而葉語禾的目的其實再簡單不過。
她知道初舞陽表麵看似免疫了景旻的一切,但人一到深夜肯定還是不免想起舊人舊事。
既然忘不掉,那就幹脆迎麵撞上吧。
以毒攻毒。
她心裏冷哼一聲,有了這個東施效顰的“影子”,站在那個真正風光霽月、內斂鋒芒的瑾初哥哥麵前,差距自然一目了然。
陽陽又不是瞎子,審美正常,很明顯高下立見吧,
她見簡舟盯著屏幕上的人看得出神,便一臉不屑,
“怎麼,還看傻了?不會告訴我你還認識他吧?”
簡舟點了點頭。
“認識。”
這話一出,初舞陽剛喝到嘴邊的酒險些嗆出來,葉語禾也瞪大了眼睛,
“啊?”
簡舟察覺她們誤會,連忙解釋
“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我知道他——以前是博億方集團的總裁。兩年前博億方突然宣布破產,他人也一夜之間消失,聽說是去了酋邦國。後來又和金家搭上線,現在在金氏集團擔任高層。”
他頓了頓,像是補充一句無關緊要的,
“昨天剛結婚,和酋邦那邊一位貴族小姐,叫什麼……桑榆,好像是政治聯姻,有了他妻子的家族的助力,相信他很快會在金氏徹底站穩。”
話音剛落,葉語禾猛地側頭,眼神警惕了幾分,還不是殺豬盤?
“等等,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簡舟像是被點了個小小的穴,神色一窘,連忙低頭笑了笑,語氣裏帶著點羞澀又帶點憧憬,
“景旻那種大人物,全國知道他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他以前真的是我們學校好多女生的夢中情人。”
說到這,他停了下,指尖摩挲著褲縫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其實也是我的偶像。以前還有朋友說我長得跟他有三分像,我就……格外關注他的新聞和動態。”
“原來他是去了酋邦,接手了更大的事業啊,難怪一直沒再露麵。”
葉語禾聽完,屬實被驚了一下,忍不住拿起水杯猛灌了幾口,壓壓驚,
“你朋友說的還挺準。”
簡舟垂眸看了一眼忽然沉默下來的初舞陽,又像是對自己說,又像在表決心,
“是嗎?我以後一定會像景旻一樣,做出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
葉語禾對他的夢想毫無興趣,
抬眸瞥了眼初舞陽,果然——一言不發。
她微微歎了口氣,語氣一轉,
“你剛剛說,景旻昨天剛完婚?”
簡舟怕說錯,特地低頭翻了下手機裏關注的財經新聞和熱搜截圖,指著其中一條置頂推文道,
“嗯,是的。我是看他婚禮照片知道的,好像挺低調的,沒有大肆鋪張,但官媒有簡報——”
配圖是一張模糊卻依然華麗的宮殿剪影,一對背影站在長長的金色迴廊盡頭,
男人身形挺拔,女人身著禮服,麵紗下隱約可見輪廓姣好。
簡舟小聲念著,
“說是酋邦王室特批的宮殿婚禮,出席的都是政要和金融界高層,保密措施很嚴,外界隻放出一張剪影照。”
葉語禾一把奪過簡舟的手機,像是找到什麼證據似的,轉身遞給初舞陽,
“陽陽,你看,”
還沒說完,初舞陽已經站了起來。
她動作不急不緩,把包拿起,語氣卻淡得像一層浮灰,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語調平靜得詭異,像是浸過冰水的綢緞,柔軟,卻冷得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