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在竹簡之中將玉昆山離開之後,冀州城這幾個月所發(fā)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匯報上來。
原來,在玉昆山走後,費仲尤渾便帶著紂王的詔令以及禮物前往冀州侯府拜見蘇護,當場宣讀了紂王的旨意,即刻就要招妲己入宮。
這個消息對於蘇護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一方麵如今大王行事愈發(fā)昏聵,說是酒色之徒也不為過,自己的女兒妲己一旦入宮,那大王必定會為其美貌所迷,到時候朝綱大亂,非但女兒妲己會遭受罵名,整個蘇家,也會被千夫所指。
另一方麵,他也並非是那無知小兒,西伯侯隱藏在和善外表下的野心,這些年來他也隱隱察覺些許。
將女兒妲己許配給伯邑考,一來是因為伯邑考實在是萬裏挑一的俊才,堪為妲己良配。二來也是抱著若此事能成,他蘇家也能憑借著女兒的身份一步登天。
如今這一道詔令,將蘇護的打算和布局全數(shù)打亂。
西伯侯曾經(jīng)給妲己勘測的卦象又浮現(xiàn)在蘇護心中。即便是這位叱吒兵馬場多年的冀州侯,也不由得心下一凜。
蘇護當即便以商王已有後宮佳麗三千,且言妲己蒲柳陋質(zhì),不諳禮度,德色俱無足取為由,拒不讓妲己入宮。
說罷便將紂王所賜禮品退還,更是直接將那費仲尤渾二人趕出了冀州城。
那費仲尤渾,一路舟車勞頓趕來冀州,途中艱辛已是讓他們肝火大旺,又見蘇護拒絕讓妲己入宮,不能接得美人迴到朝歌,自己的項上人頭如何保得?
且這自二人把持朝綱以來,擅權(quán)作威,文武百官各路諸侯,少不得都要孝敬他們一些禮物來討好他們,偏偏這蘇護,剛方正直,對此不屑一顧,獨不送禮。
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費仲心下大怒,命令手下在冀州城不遠處安營紮寨,而自己則親自刻了一卷竹簡,命人快馬加鞭送往朝歌呈給紂王。
在這竹簡中,費仲百分之一百二發(fā)揮了自己進獻讒言的本事。
先是向紂王訴說自己為了完成王命如何辛苦,日夜趕路來到冀州為大王迎娶美人。
又言那蘇護不僅不識好歹,不肯將妲己獻入宮中,還昧下了大王賞賜的禮物,並直言大王君壞臣綱,有敗五常。冀州蘇護,永不朝商!
紂王雖然昏聵卻極要臉麵,看了這竹簡當然是雷霆震怒,當下點了北伯候崇侯虎領(lǐng)五萬人馬,即日出兵,離了朝歌,往冀州出發(fā),捉拿蘇護。
蘇護這邊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費仲安了個反商的名頭。
一看崇侯虎帶著大軍前來,隻當是大王的昏聵又更上一層樓了,為了一個女子竟然如此大動兵戈。
當下也是大怒,對紂王失望不已,當即帶著兒子蘇全忠及一幹將領(lǐng),點兵出門迎戰(zhàn)。
雙方僵持近一個月,是打得如火如荼,傷亡均是不小。
而那蘇全忠不愧為將門虎子,一手長戟,在戰(zhàn)場上如弄風猛虎,攪海蛟龍,殺得崇侯虎一幹將士無招架之力,倉皇逃竄。
但那崇侯虎雖然無甚本事,卻有一個自幼在截教跟隨仙人修行的弟弟崇黑虎,聽聞哥哥有難,特地騎著火眼金睛獸前來相助,與蘇全忠纏鬥十數(shù)迴合,又使了異術(shù)招來一群鐵嘴神鷹,將蘇全忠打下馬來,擒了過去。
親子被擒,強敵壓境,冀州不久也將為他人所有,蘇家數(shù)百年基業(yè)即將毀於一旦,這一切隻因生了妲己。
蘇護這樣想著,竟隱隱入了魔障。
他神色恍惚,就提著寶劍,緩緩走進後廳,就看見女兒眼眶微紅,眼角還掛著些許淚珠。
妲己看見蘇護進來,急忙迎了上去,神色焦急地向自己詢問道:“爹爹,我聽聞大哥被人擒了,他如今如何了?”
看著小女傾國傾城的麵容,蘇護登時清醒過來,暗歎一聲,虎目也不禁落下一滴青淚,神色落寞:“你哥哥被那崇黑虎抓了,此人身懷異術(shù),非常人所能敵。爹爹如今也別無他法了。”
妲己神色怔怔,立在原地,喃喃自語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這張臉,也不會引起這諸多禍事!
蘇護大驚,他雖忌憚妲己命格,但對這個女兒卻是真心疼愛,忙厲聲道:“你從哪裏聽得這些?可是有人在你耳邊風言風語!”
說罷怒目一掃,赫赫兇威讓一眾仆婢急忙下跪求饒,兩股戰(zhàn)戰(zhàn)。
“爹爹,如今滿城百姓都在談論這個事情,你管得住家中仆婢,又堵得住全城百姓的悠悠眾口嗎?”妲己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她目光清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爹爹,我決定了,你讓我入宮去罷。”
“什麼!?”蘇護聞言一臉的難以置信,想也不想便搖頭拒絕,“你絕不能入宮,那商王昏聵,你一入宮,到時候他耽於享樂所帶來的一切罵名都要由你來背負,到時無論是你,還是蘇家……”
蘇護歎了口氣,言語中的未盡之意妲己心裏也都清楚。
她心下悲愴,她心中早有意中人,入宮自然也非她所願。
但看到父親整日操心戰(zhàn)事,兩鬢都染上了風霜。
一同長大的哥哥被對方擒拿了去,生死不知。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每天都膽戰(zhàn)心驚。
還有那戰(zhàn)場之上犧牲的戰(zhàn)士。
她心思純善,實在不忍心這麼多人為自己受到如此煎熬。
“父親且放心,女兒雖無甚才學,卻也不是那種狐媚惑主,不識大體之人!辨Ъ簹U了口氣,安慰蘇護道,“我入宮之後,大王若是圖我美色,必定會對我寵愛有加,到時候我出言勸諫大王,使其勵精圖治,讓百姓安居樂業(yè),豈不也是一樁美事?”
妲己頓了頓,複又語氣冷淡地說道:“難道父親真的信了那西伯侯之言,而不相信女兒的為人,料定了我是那奸邪巧淫,狐媚惑主之輩?”
蘇護暗歎一聲,撫摸著妲己的頭:“你是什麼樣的為父自然清楚,但那後宮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妲己眼眸低垂,享受著父親這為數(shù)不多的溫情,低聲道:“進了宮之後我隻明哲保身,不爭不搶便是,眼下所急,是先將哥哥救迴來,還要讓城中百姓安心。父親,您先是冀州候,然後才是女兒的父親!
“……”蘇護聞言也不禁眼眶微紅,同時心下也是驕傲不已,想他蘇護,這輩子就這一兒一女,不成想這對兒女俱不落我將門子弟之風,他心中甚慰。
“好,你既心意已決,為父這便去與那崇侯虎交涉,到時候為父親自送你去朝歌。……隻是此去宮中,往後為父再也庇護不了你了,你,要好好保全自己才是。”
妲己默然頷首,看著父親匆匆離去的背影,她抬眼望向西岐的方向,心中浮現(xiàn)出一道低頭撫琴的身影,兩行清淚再也抑製不住劃落下來。
一場因為美人蘇妲己而引發(fā)的戰(zhàn)爭就這樣以蘇護向紂王賠罪,並且親自送女兒進宮為妃為結(jié)局,落下帷幕。
玉昆山合上竹簡,沉吟了片刻,抬手生出一道火焰將竹簡焚毀。
他將錦囊中剩下的一半藥液精粹以及刻錄著三頭六臂神通的玉簡交給了九頭雉雞精,叮囑她好生修煉,務必將此神通練成。
三頭六臂神通乃道家無上鬥戰(zhàn)神通,九頭雉雞精方才看到玉昆山施展隻覺得神氣不已,當下便抱著玉盒玉簡進洞閉關(guān)去了。
玉昆山施法恢複了因與黃柳二妖鬥法而變得一片焦黑的土地,又在洞口上布下幾層禁製,以及一個迷魂陣,確保一般宵小無法打擾到九頭雉雞精之後,便動身往朝歌城中而去。
朝歌城內(nèi),雖然如今紂王不思朝政,耽於享樂,但大商到底有數(shù)百年底蘊,又是在人王腳下,這城中看起來仍是一派繁華景象。
雄偉巍峨的城牆有百餘裏長,七八丈高,俱是用青磚鋪就,用糯米漿液澆築,守城士兵一個個身穿鐵甲,手持鋼刀,顯得英武不凡。
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穿過護城河往城門而去。
守門士兵一一排查過往百姓。
倒也不是為了驗什麼身份,而是帝辛奢靡成性,自繼位以來揮霍無度,就是再充盈的國庫也經(jīng)不起他這般造作。
再加上北方諸侯叛亂,平叛打仗更是花錢如流水,國庫很快就空虛了起來。
那費仲尤渾為了討他歡心,進言讓他頒布了新的律法,凡是進朝歌城者,普通百姓需交兩文的入城稅,而對小販商賈更是嚴苛,需按照其貨品交兩成稅,比如你一尾魚估價十文,無論你這魚賣不賣得出去,都得先交兩文,方可進城。
不僅如此,還有其他各種苛捐雜稅,費仲尤渾這兩個人才,甚至還推出了養(yǎng)牛稅、殺豕稅、結(jié)婚有新婚稅、生孩子有落地稅、送葬有喪葬稅。
朝歌百姓原本俱都非常富裕殷實,這一輪輪搜刮下來,也是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但這人王腳下,重兵把守,老百姓哪裏鬥得過這些高官軍爺,就算心下再不滿,也隻得拿出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枚銅貝,交錢進城。
卻說朝歌城百姓近段時間最為津津樂道的,無異於冀州候蘇護入朝歌獻女為妃的事情了。
那蘇護以此為條件與崇候虎、崇黑虎兩兄弟達成和解,雙方休戰(zhàn),並讓崇黑虎放迴了兒子蘇全忠。
蘇全忠知曉妹妹為了自己答應入宮為妃,一時心中大怮,這個昔日不可一世,鋒芒畢露的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如此一來自是皆大歡喜,那費仲尤渾見能完成紂王交代的任務,且妲己即將入宮為妃,蘇護就是當朝國丈,若是妲己得寵,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也不再給蘇護使絆子,隻擺出一副笑臉相迎。
一行人出發(fā)前往朝歌,這次可沒有神仙相幫了,生怕累壞了美人,失了顏色,一行人也是走走停停,直花了半個多月,方才抵達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