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昆山的嗬斥之下,那些龍將才如同如夢初醒一般,分出一波人入水往龍宮趕去。
入了水晶宮中,為首的龍將忙向敖廣稟告道:“不好了,龍君!那河岸上的小孩乃是陳塘關李靖之子哪吒,不僅將三太子打成重傷,還將三太子的龍筋抽了去,三太子如今危在旦夕啊!”
“什麼!?”敖廣聽聞愛子生命垂危的噩耗,頓時心神巨震,宛如痛心切骨,張口吐出一口心頭血來。
他手猛然往前一伸,為首的龍將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偉力吸引過去,等迴過神來已經被敖廣掐住了脖子,老龍王雙目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豎瞳,目光陰鷙令人膽寒:“我讓你們跟著三太子,保護好他,你們就是這樣當差的?”
“龍……龍君……”
被掐住脖子的龍將艱難地張口想要解釋,卻隻覺得唿吸困難,脖子幾乎就要被折斷了,斷斷續續,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龍君息怒,龍君息怒,實在是那小娃娃手中靈寶太過神異,其有一紅綾,展開來鋪天蓋地,縛之難以逃脫,又有一金圈,金芒萬丈,似有翻江倒海之能,三太子化作真龍原身也抵擋不住,被其破了鱗甲,屬下等人實在是無力插手啊!”
其餘龍將見敖廣發怒,連忙走出一人來向其解釋道。
“紅綾金圈?難道是混天綾、乾坤圈?闡教門人?”龍族自開天辟地以來就存在於世,雖然如今地位大不如前,但底蘊和見識也非尋常,聽了龍將的描述,敖廣心思急轉就隱隱猜測出了那是什麼法寶。
這下糟了,混天綾、乾坤圈乃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鎮洞之寶,如今在這小娃娃手中,想來必是其親傳弟子。
若是其他人,害死他的丙兒,敖廣必定要將其抓出來挫骨揚灰,抽魂煉魄,但如今這那賊人背靠闡教,那闡教元始聖人,便是祖龍來了,在其麵前都得恭敬行禮。
丙兒此仇,怕是難報了……
敖廣將手中龍將甩到一旁,而後頹然坐倒在龍椅之上,臉色陰沉。
那龍將撿迴一條性命,不敢有絲毫怨言,急忙爬起來跪下向敖廣啟稟道:“屬下失職還請龍君息怒,但龍君,三太子並未身死,那岸邊來了一名道人,似有大神通,他如今正用大法力救治三太子,龍君還請快快去那九河灣看看吧!”
“什麼!?這事你怎麼不早說!”
敖廣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失而複得的狂喜讓他也顧不得與這群沒用的東西計較,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了水晶宮中。
我倒是想說,您一上來就要把我掐死,我哪有機會說……
龍將們心中委屈,但是不敢多言,隻得又匆匆隨著龍王趕往九河灣。
九河灣河岸邊,玉昆山正在一幹龍將的看護下施法維持著三太子敖丙的生機,造化之氣化作一朵純白的蓮花,懸於少年靈臺之上,溫養肉身,鎮定神魂,瞞過地府陰差,躲過六道輪迴。
正施法間,就見一青衣秀士匆匆而來,一幹龍將見了他,都紛紛下跪拜道:“參見龍君,屬下護主不利,請龍君責罰。”
沒有一個人敢為自己開脫,三太子性命垂危,若強自狡辯隻會惹惱龍君,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況且如今又有高人在此救治三太子,主動認罪雖少不了皮肉之苦,卻是能留得一條性命。
“行了行了,你們都讓開。”敖廣現在可沒心情跟他們算賬,他最關心的還是他寶貝兒子的情況。
他先是以神識查探了敖丙的情況,少年麵色蒼白,身上的蒼龍鎧殘破不堪,背後的傷口已經愈合,但體內的龍筋已斷,情況不容樂觀。
好在性命暫時無憂,敖廣鬆了口氣,又看向那救了自己兒子的道人,隻見其身姿纖長,眉目清雅溫潤,氣息清正平和,周身隱隱有祥光瑞彩,一看就是正途苦修的有道之士。
見對方向自己看來,敖廣連忙向其施了一禮,言語中充滿感激之情:“多謝這位仙長出手相救,若非仙長,如今老龍我可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不知仙長尊姓大名?”
這話說得倒是真心實意,雖然玉昆山境界僅是地仙後期,在隻差一步就踏入大羅的敖廣麵前實在是不夠看的,但若不是對方用大神通鎖住了敖丙的生機,等龍將通傳自己再趕來,到時候丙兒生機盡失,魂歸地府,就算他成就大羅,也是難以挽迴了,畢竟,地府裏可是也坐鎮著一位聖人呢,他的麵子還沒大到能夠讓其出手顛倒輪迴。
“在下玉昆山,龍王不必客氣,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也不過是不忍三太子無辜喪命。”玉昆山言語溫和,麵露慈悲,腦後仿佛隱隱有光輪隱現,一眾龍將見了,竟忍不住有一股頂禮膜拜的衝動。
不愧是有道真修,這賣相著實令人信服。
“玉小友大德,隻是我兒如今這情況……”敖廣雖有太乙金仙巔峰的修為,但他一身本事都是基於龍族傳承的行雲布雨,操弄天象之上,要說救人的本事,那真是半分沒有,索性一事不煩二主,隻又厚著臉皮向玉昆山請教道。
玉昆山歎了口氣,麵露慚愧之色:“唉,三太子龍筋已失,在下修為淺薄,這斡旋造化的神通也隻領悟了皮毛,如今隻能暫時以造化之氣保持斷筋處生機不滅,卻是無法令其重生,若是龍王能夠將龍筋討迴,在下還能夠為三太子重新續上龍筋,再靜養一段時間,當是無礙。”
斡旋造化!龍王心裏一驚,此乃玄門大神通,非玄門正宗者不可習得,且神通修習最看緣法天賦,就是他想學,也難以入門。
再看對方一身清靈仙氣,敖廣更篤定對方應該是某個隱士大能的弟子出門遊曆來了,雖然境界低了些,但這神通手段已是極為不凡。
“好好好,我這便去那陳塘關找那李靖問罪,討迴吾兒龍筋來,小友還請先前往水晶宮稍事休息,等我迴來再與小友飲宴,以報今日之恩。”
猜測玉昆山是大能子弟的敖廣對其愈發客氣,忙命人將敖丙小心搬迴水晶宮中,放在萬年雲母床上溫養身體,又請龍將玉昆山迎入水晶宮,好生招待。
安排好一切,敖廣便化作一道青光,徑直往陳塘關而去,行至帥府,敖廣對門官說:“你與我傳報,有故人敖廣拜訪。”
說起來敖廣與李靖也算是老相識了,當年李靖在西昆侖學道,敖廣也曾經與其短暫交流過,後來李靖做了陳塘關總兵,敖廣又是東海龍王,每逢龍王龍母誕辰,也是多有祭拜,說起來雙方關係其實還算不錯。
哪成想這李靖家裏如今出了這麼個煞星,如今再見,竟是以仇人的身份前來。
那軍政官見其器宇不凡,也不敢怠慢,連忙進內廳稟告李靖:“啟稟老爺,外頭有個叫敖廣的說是您的故人,前來拜訪。”
李靖聞言,雖然心中疑惑這敖廣怎會突然前來,但還是急忙起身親自出門相迎,將敖廣引至大廳坐下,開口笑道:“敖廣兄弟,一別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啊。”
“哼,李靖,你也別跟我在這套近乎了,你曾在西昆侖學道,也算是半個修道人士,豈不止我東海龍族子弟乃玉帝欽點興雲布雨滋生萬物正神,你卻縱子為非,將我兒子打傷,如此倒也罷了,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我兒龍筋都抽了!如今我兒性命垂危,你說此時事卻待如何!”
李靖一聽此言嚇得亡魂皆冒,同時心下也是十分疑惑:“敖兄,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小弟家中隻有三子,長子金吒,次子木吒,三子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為師,雖談不上什麼好的,但也不是什麼無賴之輩,敖兄是不是認錯人了?”
“哼,你看錯了我都不會看錯,你那兒子親口說的,他在九河灣洗澡,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把我的水晶宮弄得地動山搖,我差夜叉來看,他就將夜叉打死了,我三子敖丙來看,如今也被他打成重傷,抽了龍筋,危在旦夕。”說到這裏,敖廣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憤怒,“李靖,難不成你還要袒護他不成!”
“敖兄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李靖見敖廣發怒急忙安撫道,心下又一思索,長子和次子如今都在外修行不在家中,能去那九河灣的,也就家裏那混世魔王哪吒了,想到這裏,李靖心裏一突,忙喚來仆人,“你快去將三少爺叫來!”
那仆人匆匆而去,而後又匆匆迴來,身後跟著一七歲小兒,麵若敷粉,唇若塗朱,紮兩個衝天辮,身上披著一塊七尺紅綾,手上戴著一金色小鐲,正是哪吒。
“就是他!”敖廣站起身來,盯著哪吒目光陰沉,幾欲將其生吞。
“這……”李靖忙擋在哪吒身前,朝敖廣賠笑道,“敖兄且慢,待我問個清楚。”
說罷又轉過身,看向哪吒,怒聲嗬斥道:“孽障,你今日可是去那九河灣了?做了什麼?”
別看哪吒平日裏無法無天,但對李靖這個父親還是有幾分尊重的,雖然不喜他審犯人一樣的語氣,卻還是迴答道:“父親,孩兒今日無事出關,到九灣河頑耍,偶因炎熱,下水洗個澡。哪裏知道突然冒出來個怪物,孩兒又不惹他,他百般罵我,還拿斧來劈我,就被孩兒一圈打死了。之後不知又有個什麼東海三太子叫敖丙的,拿著把長戟就要跟我鬥法,也被我用混天綾裹了,一腳踏住頸項,也是一圈,孩兒想龍筋最貴氣,因此就抽了他的筋來,在此打一條龍筋絛,給父親您束甲。”
李靖聽哪吒這麼說簡直兩眼發黑,想他自小以來,雖無法無天了些,卻從未鬧出過什麼人命官司,沒想到今天就來了個大的,竟直接將龍王三太子的筋給抽了!
“孽障!還不快向你敖伯父請罪!”李靖一巴掌拍在哪吒的背上,那可是東海龍王,真惹急了人家,卷起海嘯,整個陳塘關都得給那三太子陪葬!
“父親……”哪吒見李靖如此憤怒,多少也知道自己可能闖禍了,他雖年少,卻也有幾分擔當,不原讓父親難做,隻轉頭向那青衣秀士拱手賠禮,並從腰間拿下那條金光閃閃的龍筋,遞給敖廣。
“伯父,小侄不知,一時出手不當,還望伯父贖罪,此乃三太子龍筋,未動分毫,如今物歸原主。”
原本敖丙未死,敖廣對哪吒還沒有那麼痛恨,如今看到那金光閃閃的龍筋,一時觸物傷情,想起自己那還在雲母床上昏迷不醒的龍兒,若不是玉小友及時搭救,恐怕此刻已是天人永隔了。
心下不由又生出一股暗恨,此事他必不與其幹休!
敖廣冷哼一聲,一把抓過龍筋,小心藏好,冷聲開口道:“李靖,你聽聽,你這好兒子可是已經自己認了罪了,那李艮乃玉帝禦筆欽點的巡海分水將軍,我兒敖丙也是施雲布雨的正神,如今被他擅自打死打傷,我今日沒空,待明日,我定親自上天庭,請陛下發落!”
別以為你看著大教就能高枕無憂了,玉帝也是道祖欽點,論後臺也不輸任何人,明天自己就上天庭擊鼓鳴冤,就不信玉帝不管這事!
說罷便化作一道青光離去。
李靖聽其所言,一把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喃喃自語道:“禍事了……”
哪吒聽了敖廣的話,又看著父親的表現,心中不由也生出一股邪火。
這該死的老泥鰍!自己都誠心道歉了,龍筋也原物奉還了,還值當這麼不依不饒的,惹急了小爺,改天把你那水晶宮也徹底打碎,看你還怎麼做這東海龍王!
這娃娃在陳塘關橫行慣了,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殊不知龍族如今勢弱,卻也自有一番底蘊,並不是那麼輕易任人拿捏的。
心裏這麼想著,哪吒嘴上卻安慰李靖道:“爹,您也別太過擔憂了,方才那老泥鰍也說了,那小泥鰍也沒死,不過受了點傷。就這麼上綱上線著實可惱。父親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也非凡俗,等我去乾元山金光洞尋我師傅,他定有主意,此事我必不連累您與母親。”
說罷便走出門去,在路上抓了一把黃土,往空中一灑,寂然無影,施展土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