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光初綻,天邊剛泛起一抹淡淡的金光,淩冽的海風帶著無盡的寒意,似乎也被即將到來的緊張氣氛所感染。
兩軍對壘,袁福通帶領七十二路妖王站立於城門之上,一雙金色雙瞳死死地盯著對麵商朝軍隊,玄鳥旗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烏壓壓的一片人族士兵神色冰冷透著肅殺,身上的鎧甲武器無一不精良,還有那聞仲與其座下魔家四將,一身法力通玄,更有異寶傍身,那彩衣女子目前雖說還不知路數,但其能策馬位於聞仲身旁,想必也不是簡單人物。
想到這裏袁福通忍不住握緊雙拳,心下大恨,反觀自己這邊,困頓於北海苦寒之地多年,這裏物資匱乏,靈力駁雜,根本就難以修煉,受此影響,他們這些上古妖族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想上古時期,偌大妖庭,更有一百零八位大羅金仙境界的妖王,配合天帝帝俊和東皇太一擺下周天星鬥大陣,天下大能無不聞之色變,何等威風。
而如今,就算是自己這北海之王,修行多年也不過勉強踏入金仙境界,但他這金仙道果……袁福通眼眸一黯,不過花開三品,而七十二位妖王則皆是天仙修為,更別提座下這些子民妖兵,連化形都不完全,會一點基本的五行術法,再者就是靠著天生蠻橫的體魄。
會一點基本的五行術法,靠天生蠻橫的體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北海之地住著一群巫族!一想到這袁福通更是眉間青筋暴起。
“袁福通,你藐視王權,犯上作亂,已是罪大惡極。老夫見你也是得道真修,若是能棄暗投明,老夫定會啟奏大王,留爾等一條性命,戴罪立功!”陣前聞仲身騎墨麒麟,額間神目閃爍著白光,他將法力運於喉間放聲道,其音如雷,響徹北海。
“哼,聞仲老兒,你在北海與我糾纏多年,還不知道你那好大王在朝歌的所作所為吧?”袁福通聽了聞仲的話發出一聲嗤笑,同樣運起法力迴話,語氣中滿是譏誚,“我消息可是靈通得很,且與你說一說。自你出征北海,你那好大王就在朝中大興土木,奢靡享樂,建酒池肉林,造鹿臺,聽聞其竟然在女媧娘娘誕辰之日於女媧宮題淫詩褻瀆人族聖母!更是為了一美人蘇妲己,逼得冀州城蘇護起兵反目。”
他每說一句,聞仲的臉便黑上一分。
他在朝中的時候,有帝乙囑托再加上打王金鞭的威懾,紂王還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帝辛二年春他就遠征北海,紂王的性子被他壓了兩年還沒整改過來,聞太師一走便又舊態複萌,還反彈得厲害,行事愈發無狀。
等到了後麵,北海局勢愈發緊張,朝中又被費仲尤渾兩個奸臣把持著,所以朝歌城中的消息一直就沒傳到聞仲耳邊,這下子被袁福通貼臉開大,聞仲隻覺得心中火氣上湧,三屍神暴跳。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一旁的胡喜媚,眼神中滿是問詢和求證。
胡喜媚性子直,也不會說什麼好聽話來糊弄老人家,直接點了點頭肯定了袁福通話中的真實性。
“這……”
聞仲還欲說些什麼,那邊的袁福通聲音便又傳了過來。
“聽說你那好大王,為了那美人蘇妲己,囚西伯侯於羑裏?,殺東伯侯、王後薑氏及殷郊殷洪兩位王子,如此昏君,你還要效忠他嗎?不若和我一起起義,推翻紂王,待我登上王位,我許你一半江山如何?”
西伯侯被囚禁?王後死了?東伯侯死了?殷郊殷洪兩位王子也死了?蘇妲己?何時冒出這麼個妖妃?
“我呸!對麵那老雜毛,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說紂王她老神在在,說妲己胡喜媚可就要重拳出擊了,“那西伯侯妖言惑眾,鼓動東伯侯謀逆行刺;罪後薑氏,往後宮嬪妃膳食中投蓇蓉,謀害王嗣;殷郊殷洪更是大逆不道,竟提劍入宮欲要殺人,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將其伏誅有何不對!?這一切又與蘇王後有何幹係?若不是娘娘舍身為大王擋了一劍,如今這大商王朝才真的是要天下大亂了!”
胡喜媚的聲音擲地有聲,誓要將妲己的負麵形象從這幾十萬將士心中徹底抹除,至於紂王,不好意思,不在業務範圍內哈。
“這這這!!!”聞仲聽著胡喜媚一聲聲宛若驚雷的話語,額間雙目忍不住再次泛起白光,似乎想要證明其所說的乃是謊言。
聞仲此人,修道天賦不俗,不然也不會讓身為截教親傳弟子的金靈聖母看上收作徒弟,在金鼇島修行五十載。
若他摒棄紅塵,一心向道,又有名師相護,將來成就必不可限量。
然聞仲的性格之中卻又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愚忠。
即便已經修行入道,他依舊無法摒棄凡間俗事,心中仍舊保持著對大商王朝的一片忠心。
當年帝乙即將崩世,求他迴去主持大局,聞仲聽聞消息二話不說稟明師尊金靈聖母,不顧師尊勸說,執意離開金鼇島迴到朝歌,答應帝乙扶持紂王,鎮守大商國運。
所以在聞仲心中,大商的利益,紂王的利益高於一切。
此時他寧願袁福通說的是真的,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因為妖後蠱惑,大王才會做出這一係列不智之舉。待他滅了袁福通,班師迴朝,便將那妖後妲己、奸臣費仲尤渾誅殺,讓大王寫下一份罪己詔,以慰天下百姓,大商國祚,或可挽迴。
但神目反饋之下,那胡喜媚並未說謊……
“……”聞仲無言,片刻之後,額間天目倏然緊閉,扯著韁繩的手猛然緊握,目光中滿是肅殺,“胡將軍,下令全軍出擊,神火兵以神火飛鴉攻其後方,今日勢必要將這北海妖族滅殺殆盡。”
“是。”胡喜媚領命稱是,這場戰鬥她隻是副將,戰場中的指揮權還是在聞仲手中,胡喜媚揮動令旗,下令出兵。
“殺!!!”
“殺!!!”
“殺!!!”
商朝士兵發出一聲聲震天嘶吼,全副武裝朝那北海妖城進發。他們身上的鎧甲在天光下散發著凜冽又冰冷的光芒,遠遠望去如銀色洪流,洶湧而出。
“北海妖族,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隨本王殺出去!”
袁福通這邊也當仁不讓,當即下令全體北海妖族應戰。
“殺!!!”
“殺!!!”
“殺!!!”
北海妖族同樣氣勢高昂,此戰它們亦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再在這北海絕境待下去,它們的子孫後代,恐怕連開啟靈智的機會都沒有了,為了種族的延續,除了違背聖令,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身上沒有商朝士兵一般精良的鎧甲武器,有的是自身獸化的皮毛或是海獸所做的皮甲,手中拿著由海底巨獸骸骨所做的武器,個個悍不畏死,充滿了原始與暴虐,北海妖族如黑色怒濤,席卷而來。
黑雲與銀洪交織在一起,廝殺聲不斷響起,骨刃穿透鎧甲,利器撕裂皮甲,剎那間血腥味彌漫整個戰場,戰爭之殘酷在此時顯露無疑。
“咻!咻!咻!”
神火兵祭出神火飛鴉,一隻隻黑色烏鴉飛出,燃燒著火焰,漫天火雨傾瀉而下,朝著北海妖兵的後方攻去。
北海妖族一開始還渾不在意,他們妖族之軀強悍無比,輕易不得破防,一點小小的火攻之術對他們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
然而當那火焰流鴉落地之時,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轟!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將方圓內的妖族炸飛了出去,鮮血與斷肢橫飛。
“啊!!!”
一聲聲哀嚎自妖族陣營中響起,綿延不絕。
“大王,那商朝軍隊不知從哪弄來了這雷火之術,我們的將士被炸死了許多,死傷慘重啊!”蛇妖韓青急忙來報。
“……那並非法術,一點靈力波動都沒有,這是一種純粹用火焰引發的武器,商朝何時掌握了如此神兵!”袁福通的雙眼閃爍著金光,將那流鴉看得清清楚楚,“不行,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說罷他振臂一揮,身上湧動起湛藍神光,施展起自己的本命神通。
天空中陡然間烏雲密布,豆大的雨水一滴滴墜落,雨勢須臾之間變大,變得如同雨幕一般傾斜而下。
商朝這邊所放出的神火飛鴉被這磅礴的雨水一澆,頓時失去了動力,從空中墜落下來,成了一個個啞炮。
“這袁福通,果真身負神通,竟能招來如此磅礴的雨水,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引發洪災了,且這雨水詭異,將士們雖有火符傍身,但難免不被寒氣侵襲,到時候又要折損不少人。”胡喜媚本體乃是鬼車,合災厄之道,察覺到了這雨水的不對勁,這其中蘊含著洪災法則。
“這袁福通身負上古異獸無支祁血脈,能喚來這樣的雨水並不奇怪。”聞仲望著那磅礴大雨,神色凝重。
“魔家四將。”聞仲沉聲道。
“末將在。”聞仲身後四名身高二丈,麵如活蟹,須如銅錢的男子沉聲領命,四人穿著、形貌相似,隻是手中所持之寶有異。
魔禮青手持青雲劍,劍上有符印,分別為地、水、火、風。風刃內含萬千戈矛,揮動時黑風卷起,萬刃齊發;火蛇纏繞,黑煙掩目,烈焰燒人。
魔禮紅手持混元傘,傘上鑲嵌祖母綠、祖母印、祖母碧、夜明珠、碧塵珠、碧火珠、碧水珠、消涼珠、九曲珠、定顏珠、定風珠。撐開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轉動時乾坤晃動。
魔禮海手持一麵琵琶,上有四條弦,按地、水、火、風。撥動時風火齊至,如青雲劍一般。
魔禮壽手持雙鞭,腰間掛有一囊,囊中有一物形如白鼠,名為“花狐貂”,放出後形如白象,脅生飛翅,可食盡世人。
“隨我與胡將軍擺下四方屠魔陣,誅殺袁福通!”對方既然率先動用神通,那麼這場戰爭就不是以凡俗手段可以鬥出個結果的了,聞仲索性下令退兵,親自以仙道手段一較高下。
“是!”魔家四將沉聲領命。
聞仲拍了拍座下墨麒麟,墨麒麟輕吼一聲,頭上雙角隱現風雷之聲,腳下雲氣頓生,帶著聞仲飛至空中。
聞仲看著那空中仍舊洶湧翻滾的黑雲,從懷中掏出一張金光燦燦的符紙來。此乃他當初離開金鼇島時,師尊金靈聖母暗中賜下的“上清九霄雷符”。
他運起法訣,剎那間清靈的仙光閃耀,一股煌煌天威浮現。
“破!”聞仲輕喝一聲,手中符紙燃起金色火焰,一道巨大的碧色神雷自天際劈將而下,神雷擊中那烏雲,上清神雷中正光明,除厄消災,頓時將空中那片災雲披散,天光複又映照下來。
“袁福通,你既已施展神通,你我便各自下令退兵,以仙家手段一決勝負,免得手下將士作無謂傷亡!”
“……”袁福通沉默片刻,忽而笑了起來,“你要戰,便戰!今日,就讓你這大教子弟,嚐嚐我上古妖庭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