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懸,紅月如往日一般映照天下。
東港城的殘破的佛塔上,頂處有一個懶散的男人,手指間纏著好幾圈圈細線,嘴裏叼著一根枯黃的狗尾巴草,愜意地隨風(fēng)聽水。
一位年輕刀客,正站在他的身前,臉上戴著模樣怪異的老鼠麵具,紅衣配紅袍,瓔珞綴其身,與滿天月色融為一體。
“哎呀呀,還是被你找到了!
所以你現(xiàn)在要怎麼辦呢?
殺了我嗎?”
男人語氣懶洋洋的,軟骨頭似的躺在被燒成黑色的琉璃瓦上。
眼皮都不抬一下,隻是拿另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挑逗著麵前的刀客。
“你是他,但又…不是他!”
刀客環(huán)手抱刀,寒芒如風(fēng),語氣有一點點失望,“我早該想到的,天底下能有這種見識的人,除了你又還能有誰?”
“這都被你瞧出來了?真不愧是大虞的絕代雙驕,讓我好好誇誇你!”
男人隨手把狗尾巴草拋向上方,凝視著它從高空落下筆直插入布滿裂紋的巨石。
斜眼道:“不過,你怎麼在歎氣,跟我做朋友是什麼很賤的事情嗎?”
刀客一滯,旋即搖搖頭道:“沒有,隻是遺憾,他…你……
我以為那個他,會是你指定的接班人……”
“嗬,什麼狗屁接班人,沒有任何接班人,也不能夠存在任何接班人!
愚昧的朝代就該一絲不茍地死去,然後成為曆史的灰燼被埋藏在不為人角落!
“真難想象我們這些既得利者,居然在為這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目標(biāo)而努力。”
男人輕笑一聲,撚動手中的絲線。
“是啊,我們都在為這個目標(biāo)而努力,的確讓人難以想象。
神隻都有遺念留在世間,那位人皇又何嚐沒有。
誰知道我們是不是那該死遺念的一部分,做著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該唱戲去了,你呢?”
刀客聲音肅寒,“月紅如血,正值殺人時!”
……
“哈秋……”
陳念珠用食指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一雙黑色眸子在月光下滴溜溜地轉(zhuǎn)動。
目光所視之處,一位來自外城區(qū)的‘賤民’提著從攤位上領(lǐng)的最後一小袋大米,正小心翼翼地離開逐漸陷入黑暗的混亂市場。
賊眉鼠眼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好笑。
而後她伸了一個懶腰,對旁邊麵色‘慈祥’的顧東言說道:“不是老大,這樣子真的有用嗎?
又是發(fā)米又是發(fā)藥品的,我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效果。”
顧東言垂下眸子,麵帶笑意,“會有的!”
大米和藥品是他精挑細選的兩種東西。
對於內(nèi)城人而言,除了定製與某些特殊藥品,尋常的貨色根本賣不上什麼價格。
但對於外城人來說,這有可能就是一條不可多得的活路。
再說了,免費的東西誰不想要?
他沒看錯的話,來領(lǐng)東西的人,多半是生活還算過得去,能時不時到大麥茶館中喝茶的人。
隻有極少數(shù)人,看起來是生活難以為繼的模樣。
不過,世道如此,這跟他顧東言有什麼關(guān)係?
……好吧,還是有一些關(guān)係。
他需要大量能信仰星主的信徒,星主‘身外物’的威脅讓他時刻如鯁在喉。
陳念珠聽不懂,她也懶得聽,這不是她的任務(wù)。
她的目光從賊眉鼠眼的賤民中收了迴來,但又落在了旁邊一位衣裳襤褸的乞丐身上。
瞧乞丐的模樣,不像是佛羅本地人,更像是從原來大虞逃荒而來的難民。
乞丐靠在髒兮兮的土牆上,一身塵埃蓋不住他的黃銅色膚色,外加一頭長灰色的油膩頭發(fā)。
說來也是奇怪,今天他們發(fā)了多久‘福利’,這乞丐就看了多久。
那雙發(fā)絲間露出的渾濁瞳孔,看著讓她心驚膽顫。
陳念珠微微退後幾步,站在顧東言身後,“現(xiàn)在迴去嗎?”
“嗯!”顧東言應(yīng)承道。
“明天還來嗎?”
“不來!
明後天讓裏格和多孟格過來就好了,對於外城區(qū)的而言貴族啊,高不可攀。
沒有什麼兩位拳擊比賽最熱門選手也成為了群星殿堂的信徒跟具有說服力的宣傳!
聲音漸遠 ,風(fēng)聲送晚。
乞丐一動不動,目送著兩人離去,一陣強風(fēng)襲來,掀起他髒亂的頭發(fā),露出一張與他麵龐貼合的猴頭麵具。
在顧東言影子消失的一刻,乞丐慢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腰間一柄小臂長的小刀隨著身體晃動,渾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清明。
一手持刀,一手撚香。
步伐潦草,抽刀倒掛,嘻笑之聲從他口中傳出。
“千變?nèi)f化,吾好夢中殺人也!”
言畢,又是一陣強風(fēng)襲來,把這乞丐兒掀翻,在地上囫圇滾了幾圈又迴到了原來的位置。
巷子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這乞丐兒,又發(fā)癲了,天天說著自己吾好夢中殺人,也沒見他殺幾個人!
“太礙眼了,好在沒有在貴人送東西的時候發(fā)癲,否則貴人生氣了,我們哪裏能拿到這麼白淨(jìng)的大米和藥品!
“貴人明天還來嗎?”
“不知道,我好像聽到了來……”
“胡說,我聽到的明明就是不來,你以為那個什麼星主這麼有錢,能舍得天天給我們發(fā)米發(fā)藥,讓我們也過上貴族老爺們的生活?
別喝了幾杯馬尿就在這裏瞎咧咧!
“萬一呢?我聽貴人的口吻,那個什麼星主好像比我們的國王還要厲害!”
“說得對萬一呢,萬一貴人們又來了,這乞丐兒又發(fā)癲了,豈不是壞了好事?”
“趕走!趕緊把他趕走!”
過了一會,從巷子中鑽出四五個黑影,幾人掏出一個破爛的麻袋,動作熟稔,迅速地把乞丐兒塞進麻袋中。
又趁著月色被烏雲(yún)托了個滿懷,合力把乞丐兒扔到了遠處巷子的垃圾場中。
……
次日,立於群星殿堂前的群星日報新增了一則明報。
[佛羅的恥辱:蘭石侯爵竟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與此同時,有兩張暗報分別被送往艾德琳的書桌以及顧東言的辦公臺。
[無癥狀死亡合集:一:三日前,蘭石侯爵女兒死亡,經(jīng)太醫(yī)查明為靈性消散。
二:兩日前,蘭石侯爵夫人死亡,死亡原因同為靈性消散。
三:昨日,蘭石侯爵死亡,有褪凡者感知有特殊的靈性波動,但方圓百米內(nèi)未發(fā)現(xiàn)褪凡者蹤跡。
注:兇手是褪凡者,危險係數(shù):甲等!]
(又是新年,又逢新人。
祝各位新舊書友,旭日朝朝彩雲(yún)來,盈月皎皎情義舒;辭舊迎新弄風(fēng)雲(yún),蛇入四海又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