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


    燈火輝煌的大殿內，年邁的乾皇坐在龍椅上。


    麵前的案桌上擺著諸多奏折，叢叢老筆堆積如山，白硯內墨水揮灑，隱有一些血跡，沾染在幾塊奏折上。


    他麵色疲倦，老態龍鍾，相比前幾日，似乎又衰老了許多。


    魏公公、國師等人雙手籠於袖口中，站在最前麵。


    所有進入金鑾殿的大臣官員，都隱隱有種錯覺。


    眼前高高在上的陛下老了，龍氣潰散枯竭，沒有了以往那懾人的威壓。


    不少人對視一眼，都聯想到了什麼，麵色隱帶憂慮。


    而此時，最引人注意的，自然便是大殿中，身著囚服的幾人。


    禮部尚書宋誌成、兵部侍郎林慪，還有吏部尚書等人。


    其中一人甚至還是皇親國戚，在上一位乾皇還在時，便地位崇高的鴻親王。


    這幾人皆是大乾身居高位的存在。


    但現在他們身上都戴著鐐銬，披頭散發，被禁錮著修為，齊齊低頭跪倒在那裏。


    後麵進入大殿的眾多臣子，見此一幕，哪裏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大殿很肅穆安靜，乾皇微闔著眼睛，輕靠在龍椅上。


    “人都到齊了嗎？”


    他咳嗽了一聲，聲音蒼老地問道。


    “迴陛下，鎮妖將軍陸玄歌還沒到。”


    魏公公掃過大殿內的諸多臣子，然後才輕聲迴道。


    “嗬……這莽夫……真是目無法紀……”


    乾皇似想發怒，但很快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罷了，朕本來便對鎮妖王府有所虧欠。”


    聽到這番話，下方的一眾大臣，麵色都不由微變，風向變了。


    前幾日還將鎮妖王府定為勾結敵國、叛亂的罪臣。


    這才過了幾天？


    隻有一些對於乾皇很了解的大臣，猜到了乾皇這麼做的目的，怕也是迫不得已，沒有辦法了。


    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音，自大殿外傳來。


    諸多大臣看了過去，正是身形挺拔高大、隨意披散著長發的陸玄歌，其容顏俊美冷峻，棱角分明，眸子深邃若星辰，渾身透露出陽剛雄渾之氣。


    很多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由呆愣了下，差點沒認出來。


    不過還是有人在心中暗罵他不知禮數，上朝覲見，竟然連頭發都不束戴。


    乾皇這時也睜開了眼睛，深深地看了眼陸玄歌。


    眼下，身體已經這種情況了。


    他也顧不上了繁文縟節了，淡淡開口道：“朕今日召集你等，主要是為了鎮妖王叛國勾結敵黨一事。”


    “宣。”


    話語落下。


    大殿內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經鎮撫司連夜徹查，今日還於鎮妖王公道。”


    “鎮妖王效忠大乾，日月可鑒，天地可知……”


    魏公公頓時上前，手中展開案牘，開始宣讀。


    其中有著完整的指控和調查，以及在禮部尚書等人府中查到的證據。


    包括如何構陷鎮妖王，又是如何偽造各種證據，為此他們不僅和異妖國度的大妖勾結，還和敵國之人私通串連。


    因為此事牽扯眾多，涉及到多位朝廷重臣，鎮撫司連夜徹查之下，才尋到蛛絲馬跡。


    聽聞這番調查和證據，大殿內一片死寂。


    一眾大臣低著腦袋，心中思緒各異，這麼快就拍板定案了，他們本以為還會有一段時間的。


    “找死。”


    而陸玄歌則是目光深邃地盯著那幾名伏跪在地的罪臣，身上似乎有濃鬱的戾氣在湧動，殺意驚人。


    “陸將軍，朝堂之上，不可衝動。”


    “國有國法，他們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魏公公見狀，急忙開口勸阻。


    他是一位武道大宗師，實力不比生前的鎮妖王弱多少。


    “就是他們，害得父親被構陷，他們如何能賠罪，便是萬死也難贖。”


    陸玄歌語氣冰冷，神情似乎恨不得當場格殺幾人。


    不過他心中卻異常的淡漠冷靜。


    大殿內所發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甚至會有哪些被推出來的替死鬼，他也一清二楚。


    乾皇掃了陸玄歌一眼，對於其這般憤怒表現，倒也不算很意外。


    能夠克製住不動手，已經算是隱忍了。


    不過也正是這樣，才讓他心中隱隱鬆了口氣。


    莽夫便是莽夫，他永遠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隻是這樣也好，大乾需要的是一把鋒銳的刀。


    這把刀若是太聰明了，像是鎮妖王那樣，就不好了，最終還得親手將之折斷，他才能安心閉眼。


    “陸將軍息怒，大乾已經損失了一位鎮妖王了，眼下南疆號角吹響，有妖禍再度襲來，日後還得靠你繼任鎮妖王的意誌，守護南疆，護我大乾黎明蒼生百姓安寧。”魏公公溫聲道。


    聽到這番話，陸玄歌臉上戾氣更深，拳頭攥緊，咯吱作響，冷笑道：“父親生前何等剛烈之人，一生都在南疆征戰，多次平定妖禍，當日在金鑾大殿上，你們又何曾為他辯解，聽他解釋，任由他以死自證清白。”


    “如今，需要我鎮妖王府了，這才想起了父親曾經的功績？”


    “嗬嗬，你等枉為讀書人，妄讀聖賢書，到頭來不過是一群蠅營狗茍、貪生怕死之輩……”


    “你們和那夾著尾巴、躲在溝渠裏的狗，有何區別？”


    陸玄歌在此刻展現了何為粗鄙武夫。


    對著朝堂之上一眾一品大臣，破口大罵。


    眾人雖然臉色難看，隱有慍怒，但瞥見龍椅上乾皇那副似乎疲倦、無比虧欠的無奈神情，也隻能強忍作罷。


    既然乾皇選擇為鎮妖王翻案，還其清白。


    那不管陸玄歌對他們如何怒罵，他們就隻能硬著頭皮、咬著牙忍受。


    就這樣，往日莊嚴肅穆的金鑾殿內，就這樣出現了奇異的一幕。


    一位武將，指著一眾大臣，從頭到尾罵了一遍。


    到了後麵，更是毫不避諱地指名道姓，辱罵其祖上十八輩，各種粗鄙之詞，層不出窮……


    很多世家勳貴大臣，臉色都無比難看，像是吃了死狗一樣。


    身為讀書人的他們，都不知道陸玄歌這武夫怎麼這麼會罵人。


    很多詞語他們都沒聽過，要細細地反應半天，比如“凎汝母”，然後氣得渾身發抖，麵色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