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麟軍前左指揮使？”


    李虎、王豹等人聽到這話，都有些吃驚。


    身為軍中之人，他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鎮北王麾下，五隻麒麟軍，對應著天子五色，青赤白黑黃，每一隻麒麟軍都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在這裏竟然遇得到曾經的指揮使。


    陸玄歌瞇了瞇眸子，注意到了趙旻在聽到這動靜後，臉上掠過的一縷不自在的神情。


    “剛才聽門口布施的丫鬟們講，正是這位楚雄指揮使，吩咐她們布施，在城門前接濟貧苦百姓的。”


    一陣幽香傳來，陸含錦來到了陸玄歌的身邊，低聲說道。


    “哦。”


    “看來這位楚雄指揮使，倒真是個慷慨之士。”


    陸玄歌突然笑了笑，他身形高大挺拔，原本身形就高挑的陸含錦在他麵前，還矮了一個個頭。


    因此，陸含錦對他附耳說話的時候，需要踮起腳尖才夠得到。


    這副姿態顯得很是親昵。


    李虎、王豹等人早就習以為常，一點都不見怪了。


    倒是才剛剛跟隨在幾人身邊的小女孩二丫，見此有些吃驚睜大了眼眸。


    “姐姐，你原來是將軍夫人嗎？”


    她下意識地開口問道，本以為這位漂亮姐姐，是陸玄歌這位年輕將軍的侍女丫鬟。


    但哪個丫鬟侍女，敢這麼和主人如此親昵的？


    聽到這話，李虎等人都是一怔，然後莫名地笑笑，陸含錦同樣怔住片刻，隨後白瓷般細膩的臉蛋，頓時一片殷紅，連晶瑩耳根也泛起霞色。


    “你……你別瞎說什麼……”


    “我是玄歌的大姐。”


    她連忙解釋道，似很怕被誤會一樣。


    二丫這才知道自己搞錯了，有些慌亂地道歉起來，就要扇自己巴掌。


    陸含錦急忙製止了她。


    她雖然是鎮妖王女兒，但並無驕奢之氣，待人平和，從不會責怪下人什麼的。


    陸玄歌見狀，不由輕輕搖了搖頭，但又想到了剛才看到的陸含錦的命格【賢妻良母】。


    大姐這副溫柔嫻雅的性子，內能操持家業，外能主持大局、不卑不亢，倒也稱得上是真正的賢妻良母。


    很快，名為楚雄的魁梧漢子，便趕到了眾人的身前，令人很意外的是，他斷了一隻手臂，臉上還有著數道猙獰的傷疤，給人一種悍匪般的彪悍之氣。


    “見過陸將軍以及諸位，此番聽聞諸位要路過開陽城，我已經在府上備好了別院，準備了幾杯薄酒，掃榻相迎。”


    “鎮妖王生前何等人傑，為國為民，為了江山社稷，北拒蠻夷，南平妖潮，在鎮北王麾下時，便多次聽聞，隻恨不能親自一見。”


    “還望諸位賞個薄麵，讓我能吊唁瞻仰鎮妖王遺容一麵。”


    楚雄很是豪邁，帶著軍人之中率真性情，來到跟前，也沒有任何的繁文縟節和廢話。


    李虎、王豹等一眾將領，對同為軍中出身的楚雄，很有好感。


    相比較於趙家旁係族人趙旻，他們自然更願意和楚雄接觸。


    而在楚雄趕來後，趙旻等人麵色都沒好過，對此，李虎、王豹幾人更是樂意。


    “玄歌，既然楚指揮盛情相請，我們便去他府上吧。”


    一眾將領此番趕路，也是有些累了，自然不想再怎麼折騰。


    從剛才便在城門處看到楚家布施一事。


    他們便看得出來，這楚雄應該不同於這些世家門閥，是個豪邁慷慨之輩。


    “好，那就叨擾楚雄指揮使了。”


    陸玄歌麵上難得露出淡淡笑意，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很快，楚雄掃了一旁臉色難看的趙旻幾人一眼，冷哼了聲，似乎和他們很不對付。


    而後便在前方帶路，領著眾將領往府中趕去。


    而一眾隨同的丫鬟護衛，則被安排到了附近的客棧之中休息。


    在路上，楚雄便開始滿腹牢騷地大吐苦水。


    從這段時間臨江郡大旱，百姓顆粒無收，再到前段時間的鼠災、瘟疫，各方麵，發泄自己對於這個世道的不滿和對世家的鄙夷。


    李虎等人深以為然，很欽佩在此情況下，楚雄還從府中掏出了諸多銀兩，購買糧食，用以接濟百姓的行為。


    幾人很快便熟絡起來。


    楚雄祖籍在這裏，從軍中退下來後，因為傷勢，便選擇迴到開陽城，安度晚年。


    他的府邸修築得並不大氣，顯得很是質樸，府中也沒多少的下人和丫鬟。


    “我家夫人，前段時間陪女兒去清潭學府了，不要一定要讓她們見一見，名震七國的鎮妖王，我女兒自幼便對那些詩詞書畫不感興趣，反倒是喜歡舞刀弄槍，很想學武……”


    到了府中，楚雄感慨著。


    陸玄歌注意到不遠處的水閣中，有間偏僻的院子，很是清幽安靜，外麵正掛著一些晾曬的字畫，在風中輕輕飄蕩。


    他收迴了目光，泥丸宮中，武道真魂透露出一絲氣息。


    隻見他眉心之處，有一縷淡淡的細小金紋一閃而過，很是細微，哪怕是跟在他身邊的陸含錦也沒有任何察覺。


    他若有所思。


    隨後，楚雄為眾人安排了住處。


    名叫二丫的小女孩，則由幾名侍女帶去給她換洗一身，她年邁的爺爺，則跟在李虎等人的身邊。


    一眾軍中將領，對於生靈身上的各種氣息感知很敏銳，已然發現二丫的爺爺身上，散發出濃鬱的暮氣。


    這是大限將至的征兆，也許是老人見到自己的小孫女，有了依托後，心中一直堅持著的那口氣，便散去了。


    生活在這個混亂的大世，饑不果腹，易子而食，有時候活著反倒是痛苦和折磨。


    二丫換洗了幹淨的裙裳出來後，正好看到了自己爺爺闔著眼眸，撐著一口氣，躺在床上，等著她。


    她年紀雖小，但顯然已經懂得了很多，強忍眼眶裏決堤的淚水。


    緊緊握住了爺爺黝黑幹枯如樹枝一樣的手。


    “二丫，你要聽話乖巧，乖乖給大人喂馬，這個世道，遇到這樣的好人的機會，可不多……”


    老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眼珠子渾濁一片。


    “爺爺，二丫知道的，一定會乖巧聽話的。”二丫重重點了點頭。


    老人眼前已經看不到了，但他卻能感覺到陸玄歌就站在他的身前。


    那種烘爐般令人感到溫暖的氣息，足以驅散寒冬臘月的寒氣。


    “大人……二丫她年紀小，不懂事的地方，請您多多擔待。”


    “老頭子知道您是好人，是有善心的人，不然也不會看二丫可憐，留了下她。”他斷斷續續地祈求道，若非身體已經動不了了，已經想伏跪下去磕頭了。


    陸玄歌平靜地看著這一幕，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這一世的記憶之中，倒第一次有人認為他是個“好人”。


    “謝……謝……”


    老人聽到這樣的話語，似乎這樣終於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笑容，然後便重重合眼了。


    二丫再也忍受不住，趴在爺爺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陸玄歌見狀，蹲下身去，用手輕輕撫摸著她那頭有些枯黃的發絲。


    陸含錦拉著妹妹陸含雪在一旁，她們親曆過和親人分別的痛楚，自然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