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含錦在旁研磨。


    聽聞這番話語，雙眸裏盡是驚詫，需要細細迴想，才能察覺陸玄歌的深刻用意。


    她冰雪聰明，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太多，一點就通。


    “玄歌找迴魄之後，比之前不知道聰明了多少倍。”她心中暗驚。


    一位年邁的將領，忍不住困惑道：“將軍，請恕我等愚昧，王爺還在的時候，曾說過，為將者，不可影響士氣，若是鬧得軍中人心惶惶，讓南疆那邊的妖族部落得知了，豈不是得趁機襲來？”


    旁邊的將領也是忍不住擔憂道：“各將領帶著大軍從各道門戶撤走，豈不是給南疆那些妖族機會？”


    聽聞這番話語，陸含錦為幾人輕聲解釋道：“玄歌有他的用意，朝堂之上各大世家，不可能因為我們鎮妖王府老實聽話，便這般欺負人。”


    “要知道南疆這道門戶，守住的是大乾遼闊疆域，守住的是大乾境內數以萬計的百姓，守的更是各大世家得以休養生息的根基。”


    “既然他們如此無情，那就別怪我們無義了。”


    連素來溫柔淑雅的她也有些生氣了。


    “大姐說的沒錯。”


    “上位者屍位素餐，各大世家營營茍且、自命清高，一直以來，他們過得太安穩了，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父親為大乾征戰邊境，戎馬廝殺一生，最後換來了什麼？”


    “你我在這南疆，奮勇殺敵，返迴帝都，被那些酸儒喚作什麼？”


    “粗鄙武夫，殘暴人屠，他們居於高位，洗手焚香，研讀書卷，嫌棄我等骯髒、惡臭、殘忍……”


    “各大世家，為了一己私利，克扣軍餉，拖延後勤，將我禦妖關五十萬大軍的生命，視作為兒戲。”


    “我就想問你們，守在南疆的意義是什麼？”


    陸玄歌的神情平靜，眸光卻很深邃。


    這番平靜至極的話語，讓書房內的一眾將領都呆愣在原地。


    陸玄歌知道當中很多人追隨老鎮妖王多年，性格如其一般愚忠。


    他這番解釋，也不指望他們能完全明白。


    “從今往後，這禦妖關誰願意來守，誰來守。”


    “妖潮入境，天翻地覆，與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他淡淡地道：“誰若是違抗命令，那便按照軍中規矩來處罰，我不會念及任何舊情。”


    “是。”


    剛才這幾位將領對視一眼，身為年輕時候便跟隨在鎮妖王身邊的老人，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


    剛才詢問，也隻是擔心後麵妖潮入境，引得大乾動蕩。


    既然陸玄歌態度如此堅決，即便他起兵造反，他們也不會多問什麼，隻會遵從命令。


    很快，這幾名將領便下去了。


    王豹撓了撓頭，有點不解，道：“玄歌，你剛才說的這些好複雜，我反正聽不懂，既然不想守了，那就讓大夥迴來了就是，沒吃的，大不了去種田，和百姓商量一下，渡過這個冬天還是容易的。”


    陸玄歌看著麵前最親近的幾人，耐著性子，不急不緩地解釋道：“當今之世，不管做什麼，都必須講究一個字，理，直接撤走的確可以，但如此行徑，落到各大世家的口中，便和擅離職守沒任何區別。”


    “對此，我倒是不在意。”


    “但是父親他呢？他磊落忠烈一生，為國為民，死後若是被各大世家拿到話柄，定然會往他身上潑髒水，讓他留下汙點。”


    “此外，寒天郡的百姓會如何作想？”


    寒天郡畢竟是偌大的一個州郡，隸屬於大乾皇朝。


    所有百姓都將自己視作為大乾子民。


    陸玄歌若是起兵造反，讓鎮妖軍自前線撤走，民意如何安撫平息？


    到時候必然引得民意沸騰，也正好讓各大世家如意，樂見此景。


    斷糧、拖餉，看似是卡住了鎮妖軍的咽喉。


    實則在陸玄歌看來，這就是給他一個撤兵退走的最合適理由。


    身為將軍，他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連飯都吃不飽的大軍，在前線和妖族廝殺？


    很顯然，隨著這些消息傳出，寒天郡的百姓，也會理解配合，這便是天時地利人和。


    至於朝堂之上，會引發什麼樣的反應，那也完全能夠想得到。


    首先趙家之人，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自禦妖關撤兵，也隻是陸玄歌要做的第一步。


    他也隻需要這一步，整個大乾的運轉，便會逐漸走向分崩離析。


    五十萬鎮妖軍，退守寒天郡，哪怕無法自給自足，等到妖潮入境，大乾動亂，隔壁有的是足夠的糧倉。


    而他隻需穩坐釣魚臺，靜看庭前花開花落。


    “玄歌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王豹摸了摸腦勺，總算理解了。


    而後，他便和李虎幾人便不再耽擱，離開了這裏。


    當天，在禦妖關的各道門戶中，便開始有了各種流言消息傳出。


    什麼鎮妖軍的秋餉被拖欠、後勤糧草斷絕、鎮妖王是被逼死的消息，開始在各條街巷、酒肆茶樓中大肆傳播。


    來禦妖關曆練的諸多武道散修，還有普通百姓，都聽到了這些消息。


    起初，他們還並不在意，覺得這不可能。


    拖欠鎮妖軍的軍餉，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畢竟這可是在前線和妖族廝殺，保家衛國啊，朝堂戶部那邊如此喪心病狂嗎？


    難不成，還是大乾的國庫虧空了，取不出軍餉來？


    可大乾乃是玄州域七個皇朝之一，幅員遼闊，資源富饒，怎麼可能連鎮妖軍的軍餉都拿不出。


    這必然是謠言。


    可是後麵，隨著禦妖關各大門戶處，開始有鎮妖軍自前線退下，被許多武道散修和百姓看到。


    在他們的有意詢問下，那些退下了的鎮妖軍不得不迴答，他們在前線已經數天沒吃飽飯了。


    寒天郡的後勤糧倉，支撐不了太久。


    因此，大批的鎮妖軍已經餓了幾天肚子，這才不得已才從前線退下，將糧食留給最前線的其餘同伴。


    這一則則消息，得到了證實，很快就在禦妖關周遭，引得了極大的轟動。


    一眾武道散修和百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後，一則更為炸裂的消息傳來。


    鎮妖王府上，已經在下命令，讓毗鄰邊境的百姓有序撤迴寒天郡內。


    這段時間，已經有鎮妖軍陸續趕往附近的村鎮，開始疏散百姓。


    這一幕幕場景，讓很多人懷疑之前那些消息的真實性。


    難不成禦妖關要無人鎮守了嗎？


    一時間，禦妖關暗流湧動起來，議論紛紛，各種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