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又一噩耗傳來,太祖第十四子,郢王朱棟病逝在舟山。
郢王妃郭氏帶著三個女兒,身穿孝衣,跪在奉天殿前,伏首哭泣。
郢王妃是已故武定侯郭英的小女兒,婚後和郢王恩愛,並生下四女,其中夭折一人,還剩下三女。
最讓朱雄英頭疼的是,這位二十四叔郢王,沒有兒子,這也意味著,無人繼承宗藩。
郢王這個人,謹遵禮法,恪守祖訓,從來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雖說沒給朝廷幫過大忙,可也沒給他這個皇帝侄子添過麻煩。
像魯王那樣壞事做盡的藩王,罪該萬死,可還有一個獨苗延續宗藩,而老實本分的郢王卻麵臨斷宗的局麵,實在令人唏噓啊。
朱雄英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郢王是和他一起在宮裏長大的小叔叔,如今故去,他怎能不傷心。
唐王離去的傷痛還沒散去,如今又麵臨郢王病逝,也讓朱雄英心中悲傷久久無法平複。
“起來,郢王妃,起來!”
朱雄英親自將郢王妃和三個孩子扶了起來。
“二十四叔郢王的喪事,朕自會處理,不會虧待半分,請郢王妃放心,不過,繼承郢藩之事,朕剛才想了想……”
朱雄英認真說道:“朕想到了兩個辦法,第一,如果王妃同意,朕從其他宗藩選出一人,過繼到郢藩名下,或子或孫皆可,將來繼承郢藩,延續這一脈的傳承……”
“其次,王妃和三女繼續住在舟山的郢王府,或者在京城居住,皆可,朕如二十四叔在時一樣,仍以藩王之祿供養終身,三女婚嫁,也由朕來承擔一切花費……”
“不過,王妃百年之後,郢藩就要被撤掉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希望王妃也能理解朕!”
(曆史上,郢王死後,朱棣以郡主尚小,俸祿怕被外人所侵為由,然後把郢王府俸祿搬到了自己的口袋保存著,後麵的皇帝有樣學樣,一直到憲宗,她們始終一分錢都沒拿到,最後還是憲宗給了一百兩銀子打發了,這事不了了之。
郢王妃哭的失神,三個女兒也都小,說道:“全憑陛下做主!”
“這……”
朱雄英也無奈了,斟酌片刻後說道:“那朕把在京的皇室都召進宮來商議一下再定吧!”
交給皇帝決斷,這是為難他這個大侄子啊。
下午,在京的皇室都來了,其實也沒幾個人,除了太子和越王,另外也就三個人。
蜀王,徐王和胖子!
朱雄英敲了敲桌子,問道:“郢王之事,怎麼說?”
大胖當即說道:“還是大宗正先說吧!”
朱允熥斟酌片刻後,說道:“陛下,臣以為,過繼子嗣,繼承宗藩的這個口子,還是不要開……”
“有這個先例,日後的藩王,郡王,哪怕鎮國將軍,都可以這樣做,目前來說,無非就是多花點錢罷了,可二三百年後,就會成為朝廷龐大的負擔……”
這怎麼胳膊往外拐啊,大胖暗腹一聲,趁機說道:“大宗正此話不對吧,宗藩都被移出去了,朝廷哪來的負擔?”
朱允熥卻反問道:“宗藩是被移出去了,可吃的還是朝廷的俸祿啊,外麵的日子可不好過,多是窮山僻壤,蠻夷不化之地,要是實在過不下去,朝廷總不能看著他們餓死吧!”
“到時候還不得送人,送糧,送錢……就拿四叔來說吧,幾萬兵馬橫在唿蘭唿失溫,飲馬瀚海,雄霸草原,打得遊牧不敢抬頭,要是沒有朝廷不斷的添人,添糧,添錢,哪有四叔如今的威風啊,這哪是燕王,這分明是漠北王……”
大胖臉色一緊,敲著桌子說道:“徐王,你是不是沒話說了,這說郢王的事呢,你扯我們燕藩做甚!”
“我就是舉個例子!”
“你拿別家舉去!”
移藩,其實並沒有解決宗室消耗的問題,至今各藩俸祿,兵馬軍費依舊是朝廷來負擔。
各藩移走後,一邊開疆拓土,一邊還要穩定地方,朝廷要是讓他們自己解決,那他們隻能去搶,去偷,去走私……
要是以前,像燕王,楚王,寧王這種麾下大幾萬兵馬的強藩,朝廷不給錢,他們還能去找遊牧,海盜,番人打個秋風,現在可不行了,能壓榨的,都被這些藩王榨幹淨了。
“說正事!”
蜀王趁機說道:“大宗正繼續說!”
朱允熥繼續道:“是……臣知道,陛下是念及和郢王二十四叔的感情,可禮法就是禮法,隨著更改,形同虛設,過繼子嗣,繼承宗藩,隨未違反祖訓,也沒什麼意思了,說到底……也不是郢王骨血!”
很明顯,朱允熥是向著他大哥的。
朱雄英轉身問道:“太子怎麼說?”
“兒臣以為,大宗正言之有理!”
太子接著說道:“郢王叔爺在世時最想看到的無非是家人能夠過的好,若是過繼一人到郢藩,隻會覺得自己撿個大便宜,從而虧待郢王妃母女!”
“殿下,既然是過繼,自然要擇一品行端正的宗室子弟!”
大胖接著說道:“此事當由宗人府考察!”
“人心是會變得!”
朱允熥無奈搖頭道:“你知不知道,在民間,這叫吃絕戶,過繼個人過去,不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都怪了!”
大胖眉頭一皺,苦著臉瞬間說不出來話了!
曆史上,胖子就吃人家郢藩的絕戶,不僅他吃,他父子幾代人都吃,人家郢王女兒還活著呢,直接給人家趕走,占了人家的郢王府給了自己的兒子梁王朱瞻垍。
天道有輪迴,梁王也無子,又被興王(道長)吃了絕戶。
而朱允熥的話也點醒了朱雄英,過繼子孫,這事確實欠考慮。
如今郢王走了,當務之急是要照顧好郢王妃和她的三個女兒。
“既然如此,過繼宗藩之事作罷,郢王俸祿照法,郢王妃日後由朝廷供養,直至終老,三位郡主,全部享公主待遇,由朕養於京城,財由內出!”
“父皇聖明!”
“陛下聖明!”
朱雄英瞥了一眼大胖,心中暗戳道:“我……堂堂永興聖君,瞧瞧咱這格局,親人不在了,要照顧他們的家眷,怎麼能幹吃絕戶的事,還能要點臉不?”
“老頭子要知道你們這樣對待郢王一家人,能抽爛你們燕藩幾代人的臉!”
郢王之事,就此定下,所有人也起身告退,離開乾清宮。
朱雄英招手道:“老二,你過來!”
“父皇!”
越王有種不好的預感。
“郢王病逝,郢王妃又是郭家的人,你的婚事還要再往後拖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