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送來的軍報，麓川這幾年不斷的騷擾西南邊境，倒也不是什麼大陣仗，都是些小打小鬧而已。
很明顯，這是在試探沐家的反應，也是在試探大明的意圖。
“父皇，麓川不過是西南邊陲之地的一個小勢力，實在犯不上用兵！”
太子趁機說道：“讓沐家給個教訓就是！”
朱雄英轉過身子，冷笑起來道：“小打小鬧有什麼意思，還不夠折騰將士的，要打就把他打死，一勞永逸，以絕後患！”
“三宣六慰終不是長久之計，大明強盛，他們老實聽話，一旦皇權衰微，這些地方就不受控製，這是必然的事情……”
朱雄英沒有稱霸，統一全世界的幻想，可南方的三宣六慰還是大有可圖的，起碼要在有生之年拿下來，完成多年以來，心中的夙願。
“父皇，曆經十年，大明剛算緩過這口氣，遷都又是大工程，這個時候若是發動戰爭，對於國力來說，將是極大的消耗，兒臣以為，不如完成遷都後，再緩上幾年，家裏有了存糧……”
“你這是在說屁話！”
朱雄英迴頭質問道：“朕還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留給你，你行嗎？”
“你有收複三宣六慰的決心和魄力嗎？”
“你明白該如何治理這些番外之地嗎？”
太子聞罷，沉凝片刻，緩緩言道：“兒臣實難為之，然兒臣深知，有多大的鍋，便下多少米。不能打就是不可打，因為國力有限，即便是大國，也不能頻頻發動戰爭，收複三宣六慰，聽似豐功偉績，卻不知這背後要耗費多少兵馬錢糧！”
“父皇問了兒臣這麼多，兒臣也想問父皇一句……”
“三宣六慰怎麼打？”
“打下來該怎麼辦？”
“是放棄還是留著？”
“如果放棄，耗費這麼多的兵馬錢糧，那打下來有什麼意思，如果留著，那就是朝廷的累贅，漢南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
“一個黎利，差點拖垮了整個大明！”
朱雄英瞪著太子：“你這是問幾句了？”
“這些事還要你說，凡事都考慮周全了，那什麼事都做不了，天底下就沒有萬全之策！”
“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能坐穩江山社稷，把所有存在的隱患都解決了，你怎麼還給老子唱起了反調！”
“別動不動就給老子抱怨這些，更不要說什麼不幹了，老頭子讓你當的太子，你說不幹就不幹了啊，你對得起老頭子把你撫養長大，教你的本事了……”
太子苦著臉無言以對，這話他耳朵聽的都快起繭子了，卻又無法反駁什麼，這個太子他不當都不行。
“迴去吧，讓你歇一天！”
太子不情願的拱手道：“兒臣告退！”
太子走後，朱雄英立馬招手道：“去把李泰叫來！”
……
七月中旬，盛夏！
朱雄英在內花園的菜地中溜達！
自從老爺子走後，他老人家的菜園子和莊稼地也沒有荒廢，年年都會種些東西，每年的夏季都能吃到新鮮的瓜果蔬菜。
“咚咚！”
朱雄英頂著太陽，蹲在田間，敲了敲田間碧綠的西瓜，一股脆聲傳出。
“就這個了！”
說著，立馬摘掉，交給老樸，囑咐道：“用深井水冰鎮一會兒再切！”
“萬歲放心！”
老樸立馬命人去拿個銅盆，打來冰涼的井水將西瓜泡在其中，放在涼亭中。
看著銅盆中放著的西瓜，剎那間，朱雄英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農村長大的孩子，小時候，每逢收麥子的時候，就跟著爺爺，頂著熾熱的太陽，拿著口袋，去收割過的田間撿遺漏下來的麥子，然後拿著麥子去換西瓜。
光著腳丫子，坐在農村院子裏，吃著脆甜的西瓜，那無疑是人生最開心的時光。
“哎……”
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老樸將冰鎮過的西瓜從銅盆裏拿了出來，放在石桌上切了起來，切瓜的聲音聽著很舒服。
“萬歲，瓜好了！”
朱雄英拿過一塊，咬了一口，吃到嘴裏，很甜，帶著許多美好迴憶的甜。
老爺子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親自種花，即使到了人生的最後幾年，看不見，聽不到，走不動，也會吩咐別人去種瓜，因為他的大孫子喜歡吃。
恍惚之間，朱雄英眼前浮現出一片麥田，一位老人帶著草帽，背著口袋，肩膀上搭著毛巾，帶著一個小孩在撿麥子的場景。
那個小孩就是他自己！
轉眼間，那個小孩長大了，成了青年，身上穿著龍袍，正坐著吃西瓜，身邊有個穿著布衣的老頭正在幫他擦著嘴角的西瓜汁。
兩幅畫麵交織在一起，兩位老人的身影也逐漸重合，分不清，又好像分得清。
是一個人，好像又不是一個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朱雄英緊閉雙眼，兩行淚水，劃落在臉頰之上。
最讓人傷心者，莫過於那些逝去的往事！
“哎……”
皇帝擦著淚眼，長歎一聲，手中的西瓜再也吃不下去了。
遠處，藍猴兒走了過來，老樸趕緊迎過去，攔著說道：“藍駙馬，別過去，萬歲這會兒傷心著呢！”
猴子一愣，問道：“陛下又怎麼了？”
“哎，應當是又想起了已故的太祖爺！”
老樸歎息道：“這幾年，萬歲常常思念太祖爺，一個人默默的流淚，我這伺候萬歲半輩子了，萬歲和太祖爺之間的親情，點點滴滴，我都看在眼裏，哎……如今的萬歲……看著實在讓人心疼！”
猴子急不可耐的說道：“我有事要向陛下稟報啊！”
“什麼事你也要等會過去！”
“那不行，國事為重！”
老樸無奈說道：“藍駙馬啊，你如今都是當駙馬的人了，怎麼沒有一點長進啊，還是這副冒失的樣子，陛下本來就不想讓你再迴來了，你惹了陛下不高興，一定會趕走你，難不成你再讓大長公主來求情啊！”
猴子從來沒看起過這個死太監，可他這番話卻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讓他進宮繼續當侍衛，也不過是人家皇帝給小姑一個麵子，這樣的麵子隻能用一次。
“你一會兒給陛下說，錦衣衛已經將涼王從鳳陽押迴來了，還有楊洪，石亨，孫鏜等人，請陛下定奪！”
“好，我會轉告陛下的！”
老樸走了迴去，朱雄英臉上的淚水早已消失，恢複了平靜，手裏還是那半塊瓜，問道：“什麼事？”
老樸說了一遍！
“把涼王禁足於王府之中，楊洪，石亨等人全部送迴鳳陽充當苦力，另外……”
說到此處，朱雄英突然停了下來，猶豫再三後突然改口道：“誰讓錦衣衛把涼王抓來的，那是朕最心疼的兒子，趕緊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