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方恆來到選種司衙門。
今日是他入職第一日,還特地早來了一刻鍾。
剛剛走進選種司衙門,衙門中就站滿了人。
選種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員,盡數到場,無一缺漏。
“下官拜見殿下。”
“諸位大人太客氣了。”
“進了選種司,孤便是選種司的員外郎,可不是什麼殿下。”
方恆態度和煦,滿麵春風,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一番冠冕堂皇的話,頓時讓選種司上上下下的官員,鬆了一口氣。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琢磨方恆有什麼喜好。
美人?
美酒?
好賭?
字畫?
總之,投其所好。
以前,他們想攀附,也沒有可以攀附的對象。
如今,大腿主動送上門來,他們再不攀附,可就對不起自己了。
選種司上下,心思各異。
看了眾人一圈,見到選種司郎中許行之,方恆主動上前打招唿。
“見過許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殿下太客氣了。”
“殿下,選種司下轄十二科,分為上六科和下六科。”
“下六科的花名冊,便交給殿下了。”
一上任,許行之就爽快地交出下六科的花名冊,這算是在方恆預料之內。
按照農部的規矩,選種司上六科歸郎中管轄,下六科歸員外郎管轄。
因此,交出下六科的花名冊,本就是理所應當。
當然,這隻是理論上。
十二科到底如何劃分,郎中和員外郎各管轄幾科,就要看雙方的鬥法了。
誰的背景大?
誰的能力強?
誰的資曆老?
都會影響十二科的劃分和管轄。
見許行之如此上道,方恆自然也不會為難對方,賣對方一個麵子。
“多謝許大人提點。”
和許行之寒暄一番後,方恆便起身告辭,來到自己的辦公班房。
“田主事,給我下六科的情況。”
方恆喝了一口香茗,淡淡地說道。
田晟身為選種司主事,在得知方恆擔任選種司員外郎後,就有了投靠方恆的心思。
哪怕是無望大寶的皇子,那也是皇子。
若能攀附上這條大腿,他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能夠離開選種司這個鬼地方了。
田晟使出十二分力氣,給方恆介紹下六科的情況。
“……其中共有一百二十五,在外尋找優良作物……”
“讓他們都迴來吧。”
方恆語氣平靜,下達了他來到選種司後的第一道命令。
此話一出,聽得田晟一愣一愣的。
“全都召迴來?”
“可是,殿下……他們都有任務在身,每年都有吏部的考核,今年又是京察之年……”
不等田晟把話說完,方恆便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
“不用可是!”
“就按照我說的辦。”
“吏部的考核,無需擔心。”
聽到這裏,田晟心中振奮。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不愧是九皇子,連吏部的考核,都能擺平。
真是神通廣大啊!
“選種司內有多少作物品種,帶我去看看!”方恆吩咐一聲。
“殿下,選種司內收集天下作物種子,共有十二萬六千種,全都儲藏在倉庫之中。”
“殿下你隨我來。”
對於方恆要視察選種司作物,田晟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帶著方恆,來到選種司的倉庫。
“見過殿下。”
“見過田大人。”
倉庫守衛拱手行禮。
“開門,我進去看看。”
嘎吱一聲!
倉庫大門打開。
一排排櫃子,矗立在倉庫之中。
密密麻麻的,宛如迷宮一般。
這些櫃子,和中藥鋪中的櫃子類似,被分割成大小一樣的抽屜。
每個抽屜中,存放著一種作物種子。
“殿下,這兩列櫃子,存放的是小麥種子。”
“這兩列,是水稻種子!”
田晟介紹到一半,方恆突然停了下來。
站在儲存水稻種子的那兩列櫃子旁,開口問道。
“田主事,倉庫中可有無法結穗的水稻品種?”
無法結穗的水稻?!
方恆的問題,讓田晟一時間愣住了。
選種司的目的,是選出高產的作物。
哪會在意無法結穗的水稻品種?
這位九殿下的想法,真是古怪。
雖然心中腹誹,但為了抱住方恆這條大腿,田晟也不管方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仔細思索起來。
片刻之後。
“殿下,我想起來了。”
“倉庫中確實有一種無法結穗的水稻。”
“這是上一任郎中發現的,研究幾年,沒有任何收獲後,就被封存在倉庫中。”
聽完田晟的話,方恆眼前一亮。
眉宇舒展,心中暗喜。
雄性不育株,這可是雜交水稻中的關鍵技術。
有了雄性不育株,就能用三係法,大規模地培育雜交水稻了。
“將無法結穗的水稻種子拿來,孤要研究一二。”
方恆微微頷首,沉聲說道,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喜色。
田晟不知方恆打算,心中多有狐疑,但也沒有多想。
既然九殿下想要,那就給他。
左右無非無法結穗的水稻種子。
拿到雄性不育株的種子後,方恆也沒有繼續參觀倉庫的想法,直接離開倉庫。
迴到班房,方恆屏退田晟這個跟屁蟲,開始培育雄性不育株。
【驚蟄主】
啟動!
抽取草木生機,注入雄性不育株的種子中。
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根發芽。
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一株長成的水稻,出現在方恆手中。
這株水稻,和其他水稻不同。
隻開花,不結穗。
正是方恆需要的雄性不育株!
方恆心中大定。
最關鍵的雄性不育株有了著落。
他的雜交水稻計劃,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田晟,召集所有人手,聽我命令……”
培育雜交水稻,是一門辛苦活。
僅僅是人工授粉這一步,就極為煩瑣。
光靠方恆一人,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馬月。
下六科的人力資源,不用可就浪費了。
……
許行之班房。
“九殿下在做什麼?”許行之放下奏章,揉了揉手腕問道。
“老爺,九殿下召集了下六科所有人,去田裏種水稻了。”
方恆召集下六科所有人,動靜極大,根本瞞不住其他人。
“這麼快就有成果了。”
許行之聽聞此事,頓時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想到,恐怕九皇子早就發現了高產的作物,故意來選種司鍍金立功的。
“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啊!”
“我們辛辛苦苦,都找不到的高產作物。”
“他一個不出挑的皇子,就能輕而易舉找到。”
“唉——”
“世道——”
何其不公四個字,許行之說到一半,就咽進肚子裏了。
宦海沉浮二十載,他也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他這話,即便九皇子不在意。
可是架不住,有些小鬼,要拿此話做文章,討好九皇子。
下人嘴唇微動,低聲說道。
“老爺,我看九皇子中的,並不是高產的水稻。”
“那是什麼?”
“倉庫中那種不能結穗的水稻。”
“就連在外尋找作物的人馬,都被調迴來了。”
砰——
許行之手掌,重重地拍在書桌上,將桌麵震得發響。
“荒謬!”
“無法結穗的水稻,為什麼要耗費人力去種?”
“簡直就是胡作非為!”
許行之差點氣炸了。
他本以為方恆是來鍍金立功的。
沒想到,對方是來胡作非為的。
那種不能結穗的水稻種子,許行之早有耳聞。
上一任選種司郎中,就是因為癡迷研究這種水稻。
連續三年吏部考核被評了下等,然後被貶崖州。
方恆是皇子,自然不怕吏部的考核。
但他們選種司上上下下,可就倒黴了。
“跟我去田裏。”
下人連忙勸阻,滿臉苦澀。
“老爺,萬萬使不得啊!”
“這可是九殿下。”
“即便是九皇子又如何?”
“這裏選種司,可不是他的王府。”
“本官絕不會坐視九皇子這等行徑。”
“便是這頂帽子不要了,本官也要攔住他。”
許行之一臉正氣,剛正不阿。
下人心中連連叫苦。
他知道自己老爺,性子剛正不阿。
隻是沒有想到,能剛到敢頂撞皇子。
太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