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曦微露。
長亭外,古道旁。
左相一襲文人青衫,身後跟著數(shù)輛馬車,一副遷徙的模樣。
在場的人,除了左相一家人之外,還有一個意外來客。
右相!
左相神情複雜。
他和右相鬥了一輩子。
沒想到,離京之時,前來相送的,居然是自己的死對頭。
反倒是昔日部下,一個沒來。
真的是,人未走,茶已涼。
“怎麼,墨白兄你看到我,很意外?”右相笑了一聲,聲音爽朗。
“的確意外,沒想到最後送我的,居然是景行兄你。”左相語氣頗為複雜。
“共同為官數(shù)十年,你我雖有爭鬥,但都是為了國事,並非私仇。”
“今日墨白兄你離京,我自然要前來相送。”
右相感慨一聲,對於這個壓了自己一輩子的對手,他頗為欽佩。
“我走之後,左相之位,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陛下已經(jīng)讓我兼任左相之位。”
聽到這裏,左相愣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元初帝居然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讓陸景行一人,同時兼任二相之位。
這可真算是權(quán)傾朝野了。
元初帝這般安排,無非就是想讓右相,去打壓太子一黨。
太子恐怕……
算了!
這和我一個要離京的人,有什麼關(guān)係?
左相不由哂笑一聲。
“如此也好!”
“由景行兄你來執(zhí)掌朝局,朝局也亂不了。”
兩人寒暄一番。
鬥了一輩子,恨不得鬥垮對方。
反倒是落幕之時,惺惺相惜。
“此行事關(guān)國運(yùn)民生,希望墨白兄你一路順風(fēng),馬到成功。”
“祝你吉言!”
……
東宮。
這幾日,東宮上下,全都知道太子心情不好。
已經(jīng)有幾名侍女,被亂棍打死。
就連太子妃的勸說,也無濟(jì)於事。
太監(jiān)和侍女們,就連走路,都輕手輕腳的,生怕惹惱了太子殿下。
書房之中。
氣氛肅穆,似乎能夠擰出水來。
砰的一聲!
一聲響聲,從書房傳出來。
太子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書桌上,臉龐因?yàn)閼嵟行┆b獰。
“奇物一件,作為九弟的封王賀禮?”
“若不是九弟搗鼓出聖皇稻,左相豈會離京?”
“孤還要給九弟送賀禮,豈有此理!”
太子的咆哮聲,在書房中爆發(fā)出來。
質(zhì)問中,夾雜著濃濃的憤怒。
就連平日裏備受寵愛的貍奴,都躲在書架角落中,瑟瑟發(fā)抖。
東宮長史周嶸,麵露苦色。
他當(dāng)然能理解太子此刻,心中的憤怒和不滿。
九皇子種出的聖皇稻,導(dǎo)致了左相離京。
或許,這不是九皇子的本意。
但現(xiàn)實(shí)就是,這一切都是九皇子造成的。
太子被斷一臂,對九皇子自然萬般不滿。
隻是,有些麵子上的事情,不做也得做。
九皇子封王,太子身為長兄,豈能不送賀禮?
若是不送,定會引來非議。
到時候,京中恐怕又要流傳什麼“太子無容人之量,連親弟弟都容不下”這類流言。
“殿下,二皇子那邊已經(jīng)送了賀禮。”
“您若不送,豈不是將九皇子,推向二皇子那邊。”
周嶸苦口婆心,不斷勸誡。
隻是,太子我行我素,絲毫沒有鬆口的樣子。
“哼——推給二弟又何妨?”
“我手下文臣武將,能人眾多,豈會缺一個東岱郡王?”
“殿下,萬萬不可啊!”周嶸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聖皇稻,利益攸關(guān),不可不爭。”
“屬下知道,殿下對九皇子頗有怨言,但小不忍則亂大謀。”
“還請殿下三思。”
周嶸說得越是言辭懇切,太子心中就越是堵得慌。
就在此時,下人在屋外稟報(bào)。
“啟稟殿下,鄔先生迴來了。”
聽到鄔先生三個字,太子剛剛還鬱結(jié)的眉宇,瞬間就鬆了開來。
“快請!”
隨著太子話音落下,一名中年文士,便走了進(jìn)來。
太子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一旁的周嶸,見到太子對鄔先生如此器重,心頭一沉。
“殿下,老朽完成江南的布置後,聽聞聖皇稻一事,匆匆迴京……”
不等鄔先生把話說完,太子臉色沉了下來,烏雲(yún)密布。
“鄔先生,你也是來勸我拉攏九弟?”
“非也非也!”
“恰恰相反,老朽以為,拉攏九皇子,此乃下下之策。”
鄔先生這一番說辭,尚未說動太子,一旁的周嶸,卻忍不了了。
“一派胡言。”
“誰不知道,如今的選種司,已經(jīng)是香餑餑。”
“若能拉攏九皇子,定能成為殿下助力。”
周嶸義正詞嚴(yán),態(tài)度堅(jiān)決。
就連太子,都覺得周嶸說得有道理。
隻是,他咽不下左相離京這口氣罷了。
鄔先生從容淡定,神情不慌不亂,淡淡說道。
“殿下,周長史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哦!鄔先生有何高見?”
“大乾七十二郡,百姓何以萬萬計(jì),另有諸多秘境,地廣人稀。”
“殿下以為,需要多少聖皇稻,才能滿足天下人?”
太子細(xì)細(xì)一思索,開口說道。
“鄔先生,你的意思是,短時間內(nèi),聖皇稻數(shù)量有限,無法滿足所有人。”
“正是!”
“聖皇稻數(shù)量有限,狼多肉少,這分配之事,可就成了燙手山芋。”
“宗室子弟,滿朝文武,十大道庭,勳戚武將,哪一個是善茬?”
“二皇子想要拉攏,那就讓他拉攏。”
“一個處理不好,那便是眾叛親離的下場。”
鄔先生這一番言論,徹底打開了太子的心結(jié)。
心中之爽快,就像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般。
“妙哉!”
“妙哉!”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見太子被鄔先生說動,周嶸徹底急了,滿腔惆悵和焦慮,湧上心頭。
現(xiàn)在聖皇稻狼多肉少,但以後呢?
難道會一輩子狼多肉少嗎?
此乃禍國殃民之言!
“殿下……”
周嶸還想勸說,但太子早已經(jīng)沒了聽他說話的耐心。
擺了擺手,對周嶸說道。
“周長史,我與鄔先生還有要事商量。”
“你去庫房取白銀一千兩,送去九弟那裏,也算是孤這個長兄的一番心意。”
周嶸臉色一僵,眸子黯淡。
心中,有著說不盡的苦澀。
白銀一千兩?
太寒磣了!
這是打發(fā)叫花子嗎?
這擺明了打臉的態(tài)度,送一千兩,還不如不送。
“臣,遵旨!”
周嶸拱了拱手,歎息一聲,退出書房。
一個時辰之後。
鄔先生離開王府,卻發(fā)現(xiàn)周嶸在後門等著他。
“周長史,不知有何賜教啊?”鄔先生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姓鄔的,爾等讒佞之徒,不過仗著諂媚之術(shù),蒙蔽殿下。”
“你若不思悔改,終有一日,天理昭昭,必遭報(bào)應(yīng)!”
聽到周嶸一副大義凜然的嗬斥,鄔先生視若無睹,嘴角輕蔑一笑。
“切!”
徒留周嶸,滿臉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