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漱公主正站在高處,深吸一口氣,很快順著樓梯下來,她才聽說嬴軒批改完奏折,就來到了後院,便跟了過來,沒想到剛來就被發現了。
“玉漱姑娘,你有什麼事嗎?”
嬴軒有些疑惑,看著她走下來,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女人,此刻居然給他一種很深沉的感覺,自己不說是看不透,但是他總覺得,今夜似乎要發生些什麼。
玉漱公主深吸一口氣,總算是開口:“公子,前些日子你對我圖安打了一棒子又賞了一顆甜棗,將使者送迴圖安之後,便打算對玉漱不聞不問了?”
嬴軒眉間的皺紋總歸是平緩了許多,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那你說說,我應該如何對你你方才滿意?莫不是嫌棄我九玄殿太小了?”
玉漱公主得到這樣的迴答,明顯是不滿意的,深吸一口氣,款款走向了嬴軒,大秦華貴的衣物,遮擋不住他的天生麗質,但是這個時代“以夫為綱,母憑子貴”的傳統,卻已經是將他身上的氣場磨去了許多,但是也莫名增添了幾分淺淡的母性之美。
她雖然出身小國,但是在嬴軒、在大秦眾臣的麵前始終是不卑不亢,而且作為圖安國的公主,雖是女性,但是亦可彎弓搭箭,騎馬縱長槍。
也就是在嬴軒的眼前,能夠讓嬴軒看見幾分來源不清的母性氣質,今夜夜深,也是展現到了極致。
嬴軒深吸一口氣,掃開了那種莫名的感覺,看著她前來,執劍的手微微鬆了一些。
玉漱公主何等的蘭心蕙質,一下子就看出了嬴軒心中所想的事情,隨後莞爾一笑,停在了和嬴軒的安全距離,但是也就在停下的瞬間,那種母性的氣息很快一掃而空,隨後化作了一道寒冷的氣息。
是的,她在步步緊逼,但是卻讓嬴軒並沒有太反感:
“公子,我乃是圖安送來與大秦聯煙和親之人,我也知道,我從一出生的命運或許便是如此!秦,泱泱大國,自然,我的使命便是來到大秦!而我也早就想清楚了,無論龍椅之上坐的是先皇亦或是公子,還請給玉漱一個名正言順之名分,此事,乃是玉漱所求,不強求公子,抑或是先皇,但若是不成,玉漱願一躍井下,再不見人!”
“玉漱可以接受公子日夜為秦操勞,可以接受公子夜不歸宿,亦可以接受公子心中繁瑣,哪怕是單單讓玉漱住進主殿,公子執意睡在偏殿,玉漱亦無二言!但若是連個名分都未曾有,那玉漱斷不能接受此般屈辱!”
“若是公子實在看不上玉漱,大可以一封詔書將玉漱遣送迴圖安!我圖安生滅,自有天定!若是公子眼中尚且有玉漱的一點影子,那便給玉漱一個名分,莫要讓玉漱受此等無名無份之苦!”
玉漱言辭激烈無比,但是從始至終,神色都沒有一絲的晃動,唯一變化的,或許就是隨著言辭,逐漸變紅的雙眸。
是的,和嬴軒經?匆姷臉幼右粯,眼中始終都有的那一分不甘依舊衍生其中,此時更多的,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堅定。
名分,對於大秦的各個女子,都是無比的重要。
如今,天下都知道玉漱進了鹹陽,卻遲遲沒有封上名號的消息,乃是讓不少人疑惑,更多的,是一些竊竊私語,對於玉漱的諷刺,何其之多?
她不怕死,她也不懼怕真的屬於大秦的任意一個帝皇,她怕的,是自己就算是死在鹹陽宮內,都是一個無名女人,未來被挖出來,也隻會說是一個無分之人。
敢愛敢恨之性格,也是嬴軒最開始接受她,看見的她身上最耀眼的光芒。
所以,嬴軒對他從來都沒有過多的非分之想,更多的,是一種對玉漱公主身份的尊重,那些非分之想,便是被這些尊重隱藏而去。
玉漱公主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但是她認為,她所等待的,若是自己不說,嬴軒或許就會丟之腦後,自己的命運,要自己決定才好!
“你很聰明啊,但是你要知道,聰明的女人,往往下場都會很慘!”
嬴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輕輕笑了一聲,這一聲笑,不似外麵那些人看見玉漱公主的笑容,卻讓玉漱公主第一次看不懂。
“玉漱的命運,想來是為了家國之事,若是玉漱隻退不進,恐怕無法獲得玉漱心中的所願景,公子,玉漱隻想問一句話,玉漱之心,公子難道一點不知?”
而她也沒有給嬴軒迴應的機會,立刻道:“公子英明無雙,怎麼可能不知道,隻是公子也從未想過會有今天,便拖著玉漱不放,玉漱隻要不問,公子是不是也再也不會想起玉漱?”
這接連的攻勢,倒是把嬴軒整不會了,但是依舊溫和地保持著嘴角的笑意,道:“玉漱姑娘,你方才說,我既知你心意,卻不聞不問,那我到時要反問姑娘,嬴軒的心意,莫非玉漱姑娘也絲毫不知?”
玉漱公主的心頭微微顫抖了一下,看著嬴軒一如既往淡漠的目光,方才剛硬的心頭,忽然有一些蕩漾,而下一刻,嬴軒朝著她走來,一步,一步,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
月色之下,留下的是一道散不去的緋紅。
“衛穎,樊噲,肅清九玄殿,十尺之內,不得有一個人!”
嬴軒忽然道,隨後,樊噲和衛穎立刻出現在了後院的門口,隨著大門關閉,掃清的所有人的蹤跡。
另一邊的嬴政很快得到了消息,氣得跳腳的同時,也沒有什麼辦法。
若是現在焦急地出現,極有可能會壞了大事,嬴政立刻命令:“給我看好後院,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我拿你們是問!”
“玉漱姑娘,你可知,我為何不與你同住正殿,哪怕是本公子自己收拾一個偏殿也不願意?”
嬴軒又走近了玉漱公主幾步,兩人的唿吸似乎都可以聽見,但是嬴軒的步伐微微一錯,隨後走到了玉漱公主的身側,與並肩反向站立,也沒有給玉漱公主迴答的機會:
“其一,乃是父皇與圖安的約定,父皇仙逝,自然當由本公子掌權大事,若是因此而負了其約定,則天下便認為,我大秦看不起你圖安,也會說我大秦不遵約定,所以,我才會把你留在鹹陽!若是早早給你封下名號,又會說本公子早覬覦你的美貌,對本公子又會被瑣言相對!
“本公子要做的,就是要弱化外界對我大秦始皇的印象,說得自私一些,本公子要離開父皇的陰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玉漱姑娘,本公子隻能說,你或許還需要委屈一段時間,大概半年的時間,才足以讓本公子走出父皇的陰影!”
“其二,你應該也清楚,本公子正在推行一係列的新政,如今,大秦落入本公子的手中尚未穩固,本公子要改變如今大秦苛政嚴稅的問題,改變大秦法家治國,徹底肅清大秦貪官汙吏之事,這是一座有一座的高山,其路艱辛,必然生死難料!”
“故,本公子在徹底完成之前,決意不牽動任何的人,包括是你,包括本公子身邊的所有人,你要清楚,本公子的做法,是在保護你,而不是在排斥你!”
“其三,本公子的性格,素來如此,若是要問如何看你,那本公子也難說,但是若是說心中無意,那確實是不可能,無非是本公子手上事務繁雜不可輕易脫身,故無法給姑娘過多的許諾,這一點,希望姑娘能夠清楚的知道即可!”
“方才我問你,說你不明白本公子的心意,那麼現在,你總該聽明白了吧,這亂世之中,未曾有真正屬於本公子的位置,剛剛接過的大秦,乃是父皇的遺留之物,我在父皇龍榻之前答應過父皇,要令我大秦萬世而為之,故此刻不得隨心,還望姑娘莫怪!”
嬴軒語氣平平,這些話不似假,說完之後,則是走過了玉漱公主的身邊,走到玉漱公主的身後幾步,這才迴頭,等到玉漱公主感知到,這才也轉過身,兩個人的眸子中的情意相合之刻,玉漱公主方才知道嬴軒剛才那一個讀不懂的笑意,是為何而來。
是的,嬴軒是要辦大事的人,任何阻擋的人,最後卷入其中,等待的隻有逐漸消亡,也正是因為圖安乃小國,權力的漩渦從始至終沒有那麼激烈,所以,玉漱公主才會看不懂。
玉漱公主終於明白了,然後朝著嬴軒,款款行了一禮:
“公子,玉漱已然明白公子心意了!”
“那,玉漱願為公子獻舞一道,隻盼能告訴公子:”
“無論半年,亦或之後的每一日,玉漱都在等候公子迴眸,若是半年不可,一年,兩年,就算是此生未了,玉漱亦會等著公子。”
說著,玉漱公主終於是褪去了身上的貂裘,其下是早已備好的舞衣,伴著月光,款款起舞!
此刻,他不是什麼舞姬,也不是什麼圖安玉漱公主,更不是什麼卷入權力漩渦之人,隻是一個單純的,為著心愛之人,傾盡自己綿延不斷的愛意,贈與其的美麗之舞!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舞姿的優美,仿佛能讓月亮都為之低垂。
嬴軒靜靜地看著,夜風忽然輕輕漾起波紋。
“天色尚冷,莫要著涼了!
一舞終了,嬴軒緩緩向前。
玉漱公主的目光凝聚在了嬴軒的身上,深吸一口氣,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
…………
很快,玉漱公主離開了後院的消息,傳到了嬴政這邊。
“玉漱公主身上的衣物並沒有散亂?”
嬴軒看著帶迴來的情報,眉頭微微皺起。
“陛下,確實如此,而且,後院之中,有的大概隻是正常交談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而玉漱公主身上的衣物一件不少,隻是身上的貂裘已經是九公子的貂裘,再無其他!”
聽著這些報告,嬴政的眉頭卻越來越緊了。
這老九,真的沒有碰玉漱公主?
但是嬴政也沒有多說,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讓事情離開自己的掌控:
“傳令蒙毅,讓他盯緊這個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