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軒的目光如鷹一般冷厲,大步走了過來,剛才嬴政所說的話,嬴軒都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天下為公之法,在未來,可是治國要術,看見嬴政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苦心,嬴軒怎麼可能不生氣!
而且,如果說嬴政不點這個頭,他很有可能就會失去蒙毅這一大助力,日後開展諸事,必然難以施行!
所以,現在嬴軒來到這裏,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說服嬴政!
看著嬴軒氣勢洶洶而來,嬴政也不是吃素的,迴頭看著嬴軒,沉聲道:“本軍師並未說過酈博士的不是,隻是這天下魚龍混雜,公子怎麼能夠看出,那些是可造之才,那些是頑石朽木!我大秦真的有必要將這些人收入麾下不成?”
“若是不去嚐試,如何將這些被雪藏之賢士收於我大秦!”
嬴軒不落下風,震聲道:“本公子所謂天下為公,便是我大秦之天下,以民為本,以民為根,令我大秦之法律紮根於民眾之中,以百姓為中心而開展,讀書,乃是這天下最最根本之事,若是本公子沒有決心去做本公子所謂‘天下為公’之道,何來的推行?何來的大秦盛世?”
“人之初,性本善!此為儒道可取之處!本公子一向信之!若是不給天下被雪藏之人一個機會,若是不給那些看似窮兇極惡之人一些機會,若是連窮苦之人都不配來到鹹陽進行科考,那本公子之‘天下為公’,於‘天下為秦’何異?這是無比的自私自利,更將會是我大秦覆滅之根源!”
“本公子絕對不能夠看著天下之賢士、天下之可能會為我大秦之賢士因為任何原因,而無法效力於我大秦,絕對不能夠!”
“軍師方才也說過,千金易得,一將難求!那本公子所作,難道不是散盡千金,隻求一將嗎!”
嬴軒字字動心,句句灼情,如今正是放學時間,那些學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都悄悄躲在某個聽著二人辯論。
“這是……九公子,和九公子剛剛帶進來的軍師?他們在辯論天下為公之道?”
“我覺得,軍師說得好像沒有問題,若是真的因為一些破磚爛瓦而耗費了大秦國庫,反而是得不償失!”
“可是九公子說得也有道理,給天下人一個機會呢!”
“是啊,九公子身邊,要麼是出身屠狗戶,要麼是出身山賊……但是他們展現之能力,就注定了本來不應該是塵封之人!”
“但是秦軍師說得也有道理,這個天下終究是人才稀少,得到一兩個已經是大幸,公子這般想法雖好,怕就怕到時候有賊人作伍呢!”
“我覺得公子說得有道理……”
“我覺得軍師所言也不無道理……”
那些學生也小聲討論起來,但是比起那邊氣勢洶洶的兩人,這邊簡直就是和兒戲一般,嬴政冷笑一聲:“你怎麼就敢肯定,你等來的這些所謂賢士,不是什麼好吃懶做、爛泥扶不上牆之人?”
“就算有,本公子也要試試!”
嬴軒立刻接過話頭:“本公子一直相信,隻要給這些人哪怕一點的機會,讓他們看見大秦的未來一片廣闊,那麼,就可以讓他們效忠於我大秦,為我大秦盡心盡力!”
“若是真有一些人死不悔改,難道公子還要堅持嗎?”
“本公子自會定奪,本公子且不是那種頑固之人,既然不適合,本公子自會舍棄!可是若是連一個機會都沒有,談何挑選!”
嬴軒平靜了幾分,走近了嬴政:“就如本公子身邊的韓信韓軍師,他本是淮陰一個窮苦之人,經受胯下之辱,可是本公子依舊收留於他,破匈奴之事,韓軍師有著不可磨滅之功勞,莫非,秦軍師還是覺得本公子的眼光不好!”
“本軍師可從未說過如此!”
嬴政知道嬴軒想要逼迫自己鬆口,但是堂堂一代帝王,怎麼可能就這樣被壓製:“本軍師所言,完全是考慮到大秦國庫本就不足,而且先前公子說,要獎率軍功,甚至要結交各國,如此看來,隻怕是國庫支撐不住!”
“哼,本公子本來就沒有用軍師你的錢,你軍師如此心疼,是為何故?”
嬴軒一甩手,打斷了嬴政的後話,語氣也低沉了許多:“國庫之事,本公子自有定奪,若是軍師想與本公子爭論本公子誰錯誰對,本公子奉陪,但是軍師若是越界而報,那就休怪本公子對你無禮!這些事情,與軍師沒有一點關係,軍師就不需要在這裏瞎操心了!”
“你!”
不得不說,嬴政現在是一肚子的火,但是嬴軒說得都是實話,按照道理來說,他確實隻是大秦的一個軍師,這些事情,他確實插不上手才對。
但是,他可是千古一帝,他可是嬴政!是狗屁軍師!這大秦本來應該是他嬴政的,但是現在卻被嬴軒這樣一頓臭罵,不就是在說——
嬴政早就死啦,這個大秦是本公子的!本公子愛幹什麼幹什麼!你一個破軍師管得著嗎!
嬴政:“公子若是這樣說,本軍師決計不會同意!這般大肆浪費,莫非公子是覺得國庫……”
“你不同意有何用?”
嬴軒冷笑:“本公子心意已決,如今還在推進之時,若是日後沒有什麼成果,全聽軍師修改!但是如今,還沒有結果,軍師便要本公子修正?本公子何錯之有!到時候軍師便好好看看,本公子的科舉之路、天下為公之道是如何徹底推行而起!”
兩人的目光頓時冷厲了起來,向著四方橫掃而去,將那些偷聽的學生都逼得冷了許多,明明現在冬日已經過得差不多了,鹹陽也不是很冷的地方,甚至是太陽都已經照在了眾人的身上,但是眾人還是覺得骨頭發寒……
這兩人,一位是當今掌權之人,另一位則是雖然來曆不明但是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軍師,兩人在此爭辯,惹得那些學生的言語討論都低了一些……
“好,好,好!”
嬴政怒極反笑,看著嬴軒的臉,哈哈大笑幾聲,冷冷道:“那本軍師就好好看看,你這科舉之法,能夠找到多少能人誌士!到時候若是一個沒有,那公子之事……”
“若是達不到軍師要求,本公子願意直接廢除此計,並且向軍師負荊請罪!”
嬴軒亦是冷聲:“若是成功……”
“若是成功,本軍師便不再插手此事!並且親自去與公子請罪!”
嬴政也不甘示弱!
“好!”
嬴軒重重點頭。
而嬴政則是看著嬴軒,看著那一張臉,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失神,然而僅僅是一剎那,甚至是嬴軒都沒有注意到,他便立刻收了起來,隨後轉身,帶著蒙毅離開。
走到門口,看見那些學生還留在暗處,嬴政的語氣總算是鬆了一些:“如果說公子真有才能,那麼本軍師甘願請罪!但是……”
“悉聽尊便!”
嬴軒打斷。
嬴政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笑了一下,隨後走出了太學之中。
這個臭小子……
真是倔啊!就連朕說了那麼多利弊,還是要固執己見!
但是,也很像是朕少年時固執的模樣,果然是流淌著朕的血脈的人!
臭小子,真倔啊!
嬴政已經暗暗下定決心,若是嬴軒真的失算,來和自己負荊請罪,這件事,就算了吧,畢竟他一次次召集鐵鷹衛士,也很累的啊!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嬴軒若是有更正之心,嬴政還是願意繼續蟄伏下來,看看嬴軒後續還會怎麼樣。
剛才的爭吵,完全是因為科舉之事,就目前來看,這個所謂的“天下為公”,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嬴政正這樣想著,很快就坐上了蒙毅提前準備好的車馬,緩緩行駛迴了宮中。
而一旁一直沉默的蒙毅感覺到了嬴政身上的氣勢變化,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起來,陛下好像是越來越看好九公子了……
…………
“虞姬今日聽聞,好像公子又與軍師大吵一架呢!”
夜,九玄殿。
虞姬捧著一份羹湯,緩緩地走入了乾清殿內,溫柔地坐在了嬴軒的身邊。
嬴軒依舊是在批改奏折,每次都是玉漱公主、呂素前來給自己送羹湯他才會從奏折中抬起頭來,而這一次,卻是虞姬送來。
不過嬴軒倒是沒說什麼,他知道虞姬比起兩位更為偏向於內斂,願不願意,隨便她吧。
反正說到底,也是自己後宮之一。
“無妨,軍師之言,終究還是為我大秦著想,不勞煩虞姬妹妹操勞了!”
嬴軒伸了一個懶腰,接過了虞姬手中的羹湯,卻沒有喝,而是長歎一聲,隨口問道:“虞姬,你覺得,本公子在你的心中,是如何的人?”
“嗯……初見公子,隻覺得公子英俊瀟灑頗有情義,在長城之時,覺得公子禦駕親征帥氣無比,衝殺匈奴武力非凡,而迴到宮中,日夜見公子操勞於大秦之事,乃是我大秦一代儲君!”
虞姬沉吟了一下,眼睛中似乎閃爍起了一道光芒,溫柔笑道:“公子乃是虞姬見到的最好的男人,有公子,乃是大秦之幸,能遇到公子,也是虞姬之幸運!”
嬴軒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虞姬的臉,入手滑嫩,如同一個水蜜桃一般令人不舍得撒手,他也是笑道:“本公子接過父皇之大秦,自然是要對得起大秦、對得起父皇才行,而且,如今大秦正在蒸蒸日上,上下百官都盡心於大秦,本公子也不可懈怠!”
虞姬的眼中流露出了幾分心疼,但是他知道,所謂帝王,本來就應該如此。
她主動拿過了那碗羹湯,親自給嬴軒喂了下去,柔聲道:“公子已經很厲害了,還請不要因為這些小事,熬壞了身體呢!”
“哈哈哈,無妨,本公子先前也是如此日夜策劃,已經習慣了!”
虞姬的眼光一閃,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道:“那……公子早些休息。”
說著,拿著碗便走了出去,而嬴軒頓時讀出了她肯定還有話要說,也立刻站了起來,拉住了虞姬,溫柔地接過她手中的碗,道:“你還有話要說?”
嬴軒不問還好,一問,虞姬便撲入了嬴軒的懷中,聲音似乎有些低沉:“虞姬還是希望公子不要熬壞了身子,家國之事,還是以公子身體為重。”
原來是這種事情啊……
嬴軒笑了笑,抱了抱虞姬,寵溺道:“好了好了,本公子知道了,本公子會自己休息的。”
“怎麼,你還不信本公子嗎?”
嬴軒的話很溫柔,一下子融化了虞姬,虞姬臉紅如火,抬頭看著嬴軒,終於鼓起勇氣,踮起腳……
“公子,萬萬注意休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