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異族,其心必異。我大秦雖大國,但其心昔日昭然若揭,若是異族他日反目成仇,最終損害的,還是我大秦之利益!”
嬴政振振有詞,看著嬴軒的眼睛,一道無形的壓力立即逼了上來,而還沒有等嬴軒有什麼反應,蒙毅也緊接著上前道:
“是啊,公子,如今大秦雖打破匈奴、百越,然而異族終究是異族,公子之前前去長城,也見證過匈奴之狡猾,與這等人建立交往關係,恐怕……是助紂為虐啊!”
內史騰見蒙毅開口,也向前道:“公子,臣認為,當今百盈司雖強盛,而公子所想之米林酒肆也是絕佳想法,但是此刻便打算與異族交往,恐怕……有些不妥吧?”
三人的嘴巴,也帶起了不少擔憂的官員的嘴巴:
“是啊,公子,那些異族的心,恐怕還沒有完全安定下來,我們這樣給一刀再給一顆甜棗,恐怕難以承受其後果!”
“異族異族,其心必異!擅自建交,日後若是讓其反客為主,也會成為一方隱患!”
“臣以為,秦軍師所言有理,此事不可急躁,還是先沉心看看那些異族是何等反應,再做打算為妙!”
這些官員,雖然有著忤逆李斯、馮去疾乃至是嬴軒的想法的意思,但是都是和嬴政站在一條戰線上,且所說之言,更是為了大秦著想。
如今大秦,強嗎?強!北擊匈奴南征百越大獲全勝,怎麼不強?真的有那麼強嗎?未必!如今依舊是依靠著百盈司充盈國庫,如今又在開始推行天下為公之道,正是人才疏鬆、資源缺乏之時,擅自與那些異族進行建交,的確是有可能得不償失!
嬴軒看著百官再次分為了兩個派別,但是這些派別和自己之前在幕後所看的並不是一個意思,這些敢於站出來,說出這件事的不妥,指出此法的不合理,乃是忠臣而非愚臣。
那麼現在,便到了嬴軒決策的時候。
一時之間,兩相、秦正的目光聚焦在了嬴軒的身上。
嬴政的心情也有些波濤起伏,因為他看見了嬴軒在麵對兩個派別的話的時候,並沒有直接將這件事推下去,由自己全權負責,而是明顯地猶豫了。
若是如此,那麼嬴軒便不是嬴政心中所想的那樣剛愎自用之人,還算是有些帝王之心的!
那麼現在,嬴政就要看看,在這種關頭,嬴軒到底會做什麼選擇。
其實嬴政心中很清楚,將百盈司開放到大秦以外,一定是個好事,但是危險係數也是直線上升,嬴軒究竟是要直接放棄,還是要剛愎自用,還是說有更好的辦法。
這,便是帝王眼光!
就像嬴政這一次假死一樣,就是為了看看誰能夠接過自己的位置,目前為止,或許他的目光全在嬴軒的身上,如同一隻老鷹看著雛鷹一般,他要看著嬴軒一步步褪去稚羽,翱翔於大秦之上。
這,也是他決定出山的一個原因。
沉默了一下。
嬴軒忽然抬起頭,看著嬴政,看著李斯馮去疾熱切的目光,開口道:
“軍師所言,不假!特別是本公子親去長城,的確見識到了匈奴之兇殘,故而,方才的考慮,確實是欠佳了!”
好,能聽進去利弊,那就是好事!——嬴政的心中不由得放鬆了許多。
“但是,本公子還是決定,采取李、馮丞相的建議,將百盈司設立在長城的合適位置,與匈奴開展交易!”
然而,嬴軒的下一句話,讓嬴政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搶過話頭,道:“公子這般說,莫不是還要固執己見,那麼剛才所說的考慮欠佳,莫非是說給本軍師聽的而已?”
霎時,氣氛又冷了下來。
對於這樣的打斷,嬴軒的心中也是極其不滿,打斷了剛才的思路,喝道:“軍師,你莫要急躁,本公子尚且在思索,如此針鋒相對,便是你與本公子的君臣之道嗎!”
嬴政麵色頓時冷了許多:“那就請公子給出一個結論!本軍師並非急躁,隻是見公子還要固執己見,傷了諸多大臣之心,實在是不妥!”
這句話,嬴軒還是聽進去了的,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找到了解決的方法,朗聲道:“軍師不必威脅本公子!本公子已經有了決策!”
說著,他一擺手,令嬴政閉上嘴巴,隨後接著道:“本公子決意與匈奴交易,而本公子想要交易的東西,便是他們所沒有的東西!”
“比如,青花瓷器,比如,高粱酒,亦或者是那些冰塊等,這些不是軍事所需用品,本公子都可以賣給他們!”
“不過,本公子不打算收他們的錢——他們的錢,在大秦之中並不實用,依本公子所看,最好的辦法,便是讓這些匈奴、百越拿出東西來與本公子交換,諸如馬匹、皮毛這些等價值的東西來交換!”
“不僅如此,本公子還要在匈奴地盤立下規矩,若是膽敢在我大秦疆土鬧事,我百盈司將將其記錄在冊,不再與之交易!”
這番話一說出來,眾人的眼前一亮——
對啊,是個好方法啊!
乃至是嬴政的臉色都微微鬆了許多,這個方法,確實好。
首先,不會向匈奴出售武器等的軍事用品,隻會出售一些日常用品,並且還需要讓匈奴拿著一些馬匹等的來交換。
要知道,匈奴馳騁草原如此之久,最重要的是其馬匹質量一點都不比大秦的馬場的馬差多少,要是真的能夠拿出一匹千裏馬來交換這些成本極低的東西,那麼……
百盈司的那些日常用品,完全都是提高平時生活質量的,如今生活在大秦的人恐怕都沒有意識到有著鹽、味精的生活正在慢慢改善,但是丟到以邊牧、狩獵為生的草原,絕對會引起一陣哄搶。
畢竟,這些事情,最重要的,還是人啊。
人為本,若是人都不行了,怎麼給你生存下去呢?而且草原遼闊,經常會出現食不果腹的情況,這個時候,再來一個米林酒肆……
更何況,這高粱酒,就算是嬴政也如此喜歡,更別說兇悍的匈奴了!
一邊拿著對於匈奴最重要的馬匹來換高粱、青花瓷器,一邊沉醉在百盈司、米林酒肆構建出的溫柔鄉中。
再加上,這些匈奴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想換的東西是永遠不夠換的,身上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少,而放眼大秦,大秦內部自己有錢幣可以交換,他們必然眼紅,也會更加願意主動加入到大秦土地,成為大秦乃至是大秦官員,忠心耿耿地對大秦好。
怎麼不算一種變相削弱呢?
最最重要的是,嬴軒剛剛把這些異族打得滿地找牙,正是要休養生息的時候,此時嬴軒又建立起一個個溫柔鄉,他們不想來都不行啊!就算最後還是有著逆反之心,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嬴軒的分量啊?
這個時候,那些匈奴就會從內部鬆動,覺得與大秦建交,也未嚐不可。
弱國無外交,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嬴軒派出蔡澤前去鄰近小國外交,正是彰顯大秦國力的時刻。
“而百盈司的技術,全部掌控在本公子的手中,絕對不會輕易傳出去給匈奴,這些匈奴就算覺得貴,那就不賣給他們,怎麼換是我們說的算,他們不要,有的是人要!”
嬴軒運籌帷幄:“且不說這些青花瓷器,單是這高粱酒,他們能夠抵擋嗎?等到本公子日後再多多研究,讓酒香飄向整個草原,諸位覺得,這些匈奴還能夠擋得住嗎?”
這樣做,就是直接瓦解了匈奴的內部經濟體係,將匈奴的命脈死死地抓在手中,你敢造反嗎?之前你全盛時期,老子一隻手摁死你,現在就是一些蝦兵蟹將,我再從內部瓦解你,我還不信你還敢再打進來?到時候,我大秦可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這高粱酒,嬴政也嚐過,這種味道,隻要是懂一點酒的,都沒有辦法抵擋這個時代之中的這美酒!
既能夠增添大秦國庫含量,又能夠瓦解異族內部,何樂而不為呢!
這一番思考量下來,把所有人都徹徹底底地說服了。
包括嬴政也是。
“軍師,你覺得,如何呢?”
嬴軒的目光,又一次笑吟吟地落在了嬴政的身上——
這一位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聲音也最大的的人身上,就算隻有內史騰和蒙毅知道其真實身份,但是隻要他認可,那麼其他人也會土崩瓦解!
真正厲害的人,是無論什麼時候,什麼身份,都能夠召集來一群自己的跟班,嬴政正是如此的人。
但是這一次,對上了嬴軒的目光,嬴政眼中的銳利似乎終於被磨掉了一個角,緩緩開口:
“可!”
可!
這一個字,讓蒙毅等人的心中大震,但是此時在嬴軒的麵前,兩人不敢露出什麼特別的舉動,隻能附和道:“公子所言,麵麵俱到,臣亦認為可以施行!”
“臣,附議!”
那些反對的大臣見三根擎天柱也被嬴軒掰彎了下來,頓時也附和道。
“公子,臣甘羅,先前在匈奴那邊生活過一段時間,願意替公子遠征草原,與卓氏、程鄭一同開展匈奴百盈司、米林酒肆之事!”、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小小的轉折,甘羅適時地跳了出來,道。
“甘相,這鹹陽之天下為公之事……”
嬴軒不由得笑了,意味深長。
而這個時候,李斯和馮去疾站了出來,道:“公子,這些事情,甘相已經與我二人交代清楚,不勞公子煩心!”
兩人的意思,就是讓嬴軒允許甘羅去匈奴那邊唄。
當然,這可不是兩人的私情,而是三人之前確確實實商量過,甘羅也已經把諸多事情交代給了自己的兩位小迷弟,是時候,也該出去繼續遊行了,那就借著這個機會,再出去走走吧!
“公子放心,甘羅甘願紮根於國土之邊,為我大秦開萬世疆土!”
甘羅這話,無疑就是在說自己當年突然消失的事情,現在,就是在說,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在嬴軒的麾下了。
嬴軒大笑,應允。
而嬴政則是深吸一口氣,腹誹道——
怎麼,難道在朕的手下,朕沒有善待於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