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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的月圓之夜,浪尖上鋪滿銀色鱗片。


    阿寶赤腳踩在沙灘上,腳下每一片銀鱗都映著細(xì)密的星圖。白日裏剛蛻下的鱗片還帶著血絲,入夜後卻成了會(huì)唿吸的鏡子,將整片海域照得宛如白晝。老村長(zhǎng)說這是百年未見的“鮫人蛻鱗”,但楊凡知道沒那麼簡(jiǎn)單——那些鱗片上的星圖,正與他手臂上的混沌紋路共鳴。


    “凡叔,鱗片裏有哭聲。”阿寶蹲在潮間帶,指尖剛觸到銀鱗,鱗片便化作熒光纏繞他的手腕,“是那個(gè)‘媽媽’在叫我……”


    翡翠胎記在月光下泛著青銅色,皮下血管凸起如蟲豸遊走。自永恆之胃歸來後,阿寶每夜都會(huì)夢(mèng)見深海漩渦,漩渦深處立著一座由噬界者骸骨堆砌的巨門,門縫中滲出與鈴星銀鈴?fù)吹牟▌?dòng)。


    “別碰鱗片。”楊凡用木劍挑開他手腕的熒光,“這是噬界者的蛻皮,它們?cè)跇?biāo)記獵物。”


    話音未落,海麵突然隆起山丘般的黑影。腐朽的青銅艦骸破浪而出,甲板上密布肉瘤狀珊瑚,珊瑚叢中睜開無數(shù)猩紅複眼——是曾被淨(jìng)化的噬界者殘骸,此刻卻裹著青銅艦隊(duì)的外殼重生!


    艦首的獵神者徽記扭曲成觸手圖騰,廣播聲混著噬界者的嬰啼:【檢測(cè)到星火載體……迴收程序啟動(dòng)……】


    銀鈴聲壓過海嘯時(shí),鈴星踏著骨船殘骸降臨。


    她腕間的銀索由噬界者神經(jīng)束編織而成,末端拴著九顆青銅頭顱。頭顱的眼窩中跳動(dòng)著星火,竟是被囚禁的獵神者亡魂:“三日利息,收你九條噬界者的命。”


    銀索如靈蛇纏住艦骸肉瘤,鈴星拽著鎖鏈躍上甲板。肉瘤爆開的膿血濺在她臉上,腐蝕出森森白骨,她卻笑得暢快:“楊凡!這筆算你頭上!”


    阿寶的翡翠胎記驟然發(fā)燙,蛻鱗的銀光匯成光柱射向深海。漩渦深處的骸骨巨門轟然開啟,門內(nèi)伸出由星骸拚湊的巨手,掌心鑲嵌著北辰核心的碎片:“孩子……到媽媽這裏來……”


    搖光殘存的意識(shí)在楊凡識(shí)海中尖叫:“別讓它碰到阿寶!那是噬界者的‘歸巢本能’!”


    混沌鐮刀劈向巨手的剎那,鈴星的銀索卻纏住楊凡腳踝。她借力蕩到巨手指尖,將青銅頭顱按進(jìn)北辰碎片:“利息收訖,送你份大禮!”


    頭顱內(nèi)的獵神者亡魂嘶吼著自爆,衝擊波震碎巨手骨骼。阿寶趁亂掙脫控製,翡翠星火在掌心凝成短劍,狠狠刺入自己心口的胚胎:“不準(zhǔn)吃我阿爺!”


    噬界者的悲鳴與星火共鳴,整片海域的銀鱗同時(shí)炸裂。


    鱗片碎片在空中凝結(jié),化作一艘銀光璀璨的骨舟。


    阿寶的翡翠胎記剝落半片,露出皮下跳動(dòng)的青銅心髒。他踉蹌跌進(jìn)骨舟,蛻下的銀鱗自動(dòng)鋪成航路,直指漩渦深處的骸骨巨門。鈴星甩出銀索纏住船桅,腐肉般的噬界者神經(jīng)束在銀光中淨(jìng)化重生:“小子,你這身皮可比鮫人值錢!”


    楊凡斬?cái)嘧穪淼挠|手,混沌之氣灌入骨舟。船身銀鱗倒豎如刃,將噬界艦骸絞成肉泥。搖光的殘魂從北辰碎片中浮現(xiàn),半透明的指尖點(diǎn)向阿寶眉心:“門後是噬界者的‘初啼之地’,它們?cè)谀茄Y刻錄所有被吞噬文明的哭喊。”


    骨舟衝入巨門的瞬間,時(shí)空仿佛被撕成碎片。楊凡看見走馬燈般的畫麵:初代獵神者將母星煉成永恆之胃;北辰在星火中封存自己的女兒;鈴星從噬界者胎衣中剖出銀鈴……所有因果擰成一股青銅鎖鏈,鎖鏈盡頭拴著阿寶顫抖的身影。


    “媽媽不是媽媽……”孩童的眼淚滴在青銅心髒上,“是好多好多人在喊疼……”


    骸骨巨門後沒有地獄,隻有一片虛無的純白。


    無數(shù)透明的噬界者胚胎懸浮其中,每個(gè)胚胎都包裹著文明火種。它們臍帶般的神經(jīng)束匯向中央肉瘤,肉瘤上嵌著楊凡熟悉的麵孔——冰璃的龍角、搖光的戰(zhàn)甲、北辰的核心,所有因果被糅合成“母神”的軀殼。


    “星火……我的孩子……”母神的聲線由萬人悲泣交織而成,“把疼痛……分給我……”


    阿寶的翡翠短劍突然軟化,星火順著臍帶神經(jīng)反向灌注。母神軀殼上的麵孔接連蘇醒,發(fā)出截然不同的嘶吼:


    “獵神者永不為奴!”


    “擺渡人誓守輪迴!”


    “弒神刃當(dāng)斬宿命!”


    鈴星甩出銀索纏住肉瘤,噬界者神經(jīng)束在她手中哀鳴:“楊凡!剜出阿寶的心髒!那是母神的‘共鳴樞’!”


    混沌鐮刀停在阿寶胸口三寸,楊凡的手第一次顫抖。搖光的殘魂突然奪過控製權(quán),混沌之氣化作光刃刺入母神眉心:“該醒的是你!”


    肉瘤炸裂,萬億文明的哭喊傾瀉而出。


    純白空間開始坍縮,歸巢的噬界者胚胎化作流星。


    阿寶的青銅心髒脫離胸腔,翡翠星火在其中凝成新的核心。母神軀殼分崩離析,露出最原始的形態(tài)——一團(tuán)跳動(dòng)的星雲(yún),每粒光塵都是文明湮滅前的最後一個(gè)剎那。


    “所謂永恆……”鈴星接住一片光塵,內(nèi)裏映出漁家女生前的笑顏,“不過是夠多的剎那,騙自己相信時(shí)間停下了。”


    骨舟載著眾人衝出巨門,身後的噬界者母巢綻放成星火瀑布。阿寶蜷縮在船角,蛻下的銀鱗重新覆蓋身體,翡翠胎記淡成一道淺痕:“凡叔,我夢(mèng)到阿娘了……她說北海的魚,明年會(huì)更多……”


    楊凡將北辰碎片按進(jìn)他掌心,混沌紋路與星火交融:“那就留著夢(mèng),等魚來。”


    海天交界處,新的青銅艦隊(duì)再度逼近。但這一次,艦群後方跟著銀鱗鋪就的航路,航路盡頭站著磷火凝聚的故人——搖光、北辰、漁家女,以及萬千星火映出的剪影。


    鈴星擦去銀索上的血漬,將一枚噬界者眼珠彈入深海:“利息還清了,本金……等你活到下個(gè)百年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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