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給前方的宋若寒身體蒙了層玉光,三千青絲披散香肩,隨著輕風夾雜著雪霜,拂動她的溫柔和美麗。
“公子。”
宋若寒翩然轉身。
對葉無名輕輕跪下。
“使不得。”
葉無名趕忙上手攙扶,觸碰到宋若寒冰涼的肌膚,卻發現她的身體都在發抖。
再看著宋若寒她溫柔的美眸,此刻已蒙上層水霧。
葉無名神色複雜,慢慢放開手。
家中無男人。
又有孟春芝在虎視眈眈。
所有的壓力幾乎都在她一人身上。
所以她這一跪,葉無名懂。
“公子,此恩小女無以為報。倘若以後有機會,即便是當牛做馬,小女定是在所不惜!”
“呃……”
葉無名摸了摸鼻子。
宋若寒迷茫問:“公子,小女是有哪句話不合您心意?”
記得上一次葉無名救她後,葉無名也是這幅樣子。
“不都是說,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嘛。到你這兒就成了當牛做馬,我這人長得就這麼不合你心意嘛?”
“……”
宋若寒張了張膻口,見葉無名一臉鬱悶的表情,不禁噗嗤一笑,輕聲道:“小女不過是卑婦,又怎能配得上公子?而且小女也知道,公子早心有所屬了。”
“嗯?”
“柳煙。”
葉無名腦海裏頓時浮現雪中那道淒然的妙曼倩影。
沈將軍的命保住了,危機暫時解除,想來該去見一見她了。
等葉無名迴過神兒,發現宋若寒不知何時離開了。
葉無名並沒有迴屋。
眼下他所麵臨的處境,並不算太樂觀。
救活了老爺子,就注定他與當前朝廷站在對立麵。
換句話說,他現在已經是身不由己。
往後必須得小心謹慎。
否則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尤其在這個吃人的時代,他位低無權,很容易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抬頭望著明月,呢喃自語:“這裏,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
“那小子年紀輕,又有能耐,關鍵他潛力巨大,是我等待半生的苗子!你我合力將他培養好,那安定大乾,完成先皇遺命,將指日可待啊!”
屋裏,沈勝青反複對宋明彥遊說。
宋明彥隻顧著喝茶,一直低頭不語。
“怎麼樣,你倒是給句話啊?”
沈勝青不爽問。
宋明彥瞪一眼:“你讓我說什麼?我孫女兒在你家守寡這些年,已經飽受爭議。現在你讓我孫女兒改嫁?我在朝中還怎麼做人?”
“迂腐!”
“你就非得禍害若寒嗎?你怎麼不讓寧寧上?”
沈勝青淡淡道:“寧寧那孩子心性不成熟,他倆若是配對成婚,往後有的是雞飛狗跳。若不是我年長,又是男性,我都想著法子嫁給那年輕人。”
“臥……ce……”
宋明彥一臉震驚。
“為了大乾百姓,為了聖上,必須要做出些犧牲。”沈勝青沉聲道:“那小子剛入京城不久,他的底子很幹淨,經這幾日發生的事,他定會得到朝中人的注意!”
“在他立場沒有堅定前,如果有人把他挖過去,站在你我的對立麵,那該如何是好?”
“這……”
宋明彥臉色微變。
雖說葉無名救了老將軍,看似已經是一條線的‘螞蚱’,但對於朝中那些人來說,為了利益,沒有什麼是不能忍讓的。
朋友可以變為敵人。
敵人,自然也能成為朋友。
“倘若我們現在不近水樓臺先得月,讓別人搶了先,那……哼哼!”
沈勝青喝了口茶水,遞給宋明彥一個眼神,讓他自己琢磨。
“有點道理。”宋明彥瞥一眼沈勝青:“都說你做事魯莽,不懂城府,你這心機可不比那些言官差啊。”
“偏見。”
沈勝青冷笑道:“都說我這人做事沒腦子,那我樂意當個莽漢?還不是你們這些人總喜歡彎彎繞繞,把一件簡單的事變得複雜,耽誤朝政,耽誤黎明百姓?”
宋明彥意味深長看著沈勝青道:“所以,你慫恿我孫女兒嫁給那小子,是為了捆綁他?將他劃為與我們同一戰線?”
沈勝青嗬嗬一笑:“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那丫頭守了幾年空房,這對她太過殘忍,難道你不想給她續上?最關鍵是她心思縝密,很聰明,是完全可以駕馭那小子的。”
宋明彥閉目幾息,緩緩道:“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因為你這意圖太過明顯了,就沒想過會給那小夥子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沈勝青一愣,陷入沉思。
“依我看,我們可以暗地裏撮合,但不能提到明麵上。哪怕到了臨門一腳,那也該是朝廷賜婚,方能顯得合情合理些,堵住悠悠之口。”
“有道理。”沈勝青歎了口氣:“到底是戶部尚書,整天不幹事實,滿腦子琢磨怎麼搞死別人,怎麼不被人搞死。”
宋明彥吸口氣涼氣,緊攥著茶杯:“你這是誇我?我雖然那欣賞那小子,但凡事你不得權衡利弊下?拿我仕途和宋氏未來做賭注,可不得謹慎些?”
“哈哈哈!”
沈勝青大笑兩聲,瞅一眼屋外:“那小子跟你孫女兒出去一趟,怎麼不迴來了?”
兩人離開屋子,就見在院中葉無名抬頭望著明月怔怔出神。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葉無名呢喃自語。
“這什麼詩?聽著倒像是童謠……”
沈勝青說著,便要上前。
“噓!”
宋明彥一把拽住沈勝青,仔細品味葉無名剛剛口念的詩句,眼神閃動:“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語言簡練,但意境深遠啊!”
後方的聲音,打亂了葉無名的思緒,迴頭見這兩個小老頭,微微一愣。
宋明彥走上前問:“年輕人,剛剛你念的那句詩,是出自哪位詩人?為何我從未聽過?”
“是個小眾詩人,沒有青史留名。”
葉無名尷尬笑笑。
換做別人,他肯定找理由搪塞。
但眼前之人可是戶部尚書,朝中正二品大員,在他麵前玩心眼,純粹是關公麵前耍大刀。
宋明彥感慨道:“我生平作詩上百有餘,但沒有一首比得上此等絕句!尤其詩中舉頭與低頭,前者對天下之觀視,後者玄黃之歸巢,是關山萬裏,亦是思念如故。豪情與家國情懷並存,堪稱一絕!”
“啊這……是嗎……”
葉無名訕訕笑笑。
他剛剛純粹是隨口一句,沒想到竟被解讀得如此深遠。
“這首詩應當不完整,前麵是什麼?”
宋明彥眼神灼灼問。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絕了!”
“……”
“竟把月光比作秋日的沉霜!而明則為陽,月則為陰,你這是對當下不滿,又對這個世界陰陽共生感到無可奈何,是不是?”
“你說的都對。”
得虧葉無名心裏素質強大,不然定當場臊紅了臉。
“老將軍,我出門挺久的,明日想迴家看看。”
葉無名轉移話題道。
土豆已經發芽了,他要抓緊將儲備物資送迴村子。
沈勝青並沒有挽留,而是叫來徐宏率人隨行保護。
“還有一件事。”葉無名尷尬道:“我朋友路引過期,能不能補辦個?”
“嗬嗬,這事兒你問錯人了。”沈勝青看向身旁的宋明彥:“這老家夥可是戶部尚書,這路引和戶籍的事兒,他說的算。”
“理論上是違反原則的。”
宋明彥保持謹慎,沒有直接表態。
沈勝青瞥了一眼,淡淡道:“剛剛那首詩,算給你洗洗耳朵,你不該給點好處?”
宋明彥沒接話。
葉無名沒有強求,先離開了院子。
等葉無名一走,沈勝青問:“你老小子未免太珍惜自己的羽毛了,這小事你不幫?”
宋明彥緩緩道:“我是戶部尚書,當以身作則,怎可隨意動用朝廷賦予我的權利?”
“哦。”
沈勝青微微一笑:“可惜啊,剛剛你若答應幫這個忙,興許你便能得到《滿江紅》的親筆文詞。”
“《滿江紅》竟是這年輕人所創!你不早說!”
宋明彥後悔的一拍大腿,當即吩咐下人連夜辦理葉無名和楊玉紅的路引!
“身為戶部尚書,怎能做這種違反原則的事?”沈勝青強忍笑意,故作失望問。
“今不同往日,這小夥子真香!”宋明彥嘿嘿一笑:“之前你說什麼來著?讓我孫女兒改嫁給這年輕人?來來來,咱們一起商量婚期定哪天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