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是這位公子先……”
柳煙有些遲疑。
王齊銘笑道：“嗬嗬，第二炷香已快燃盡，隻夠再賦詩一首。柳煙小姐是選擇聽糟粕偽劣之詩詞，還是聽我為老將軍賦予千古絕唱？”
柳煙陷入沉默。
雖說比起葉無名這個默默無名之徒，王齊銘顯然更有概率做出絕唱，但規(guī)矩不能破，她一時間也犯了難。
見柳煙拿捏不定，王齊銘看向葉無名，神色倨傲道：“豎子，汝一個無名之輩，理應(yīng)老老實實退去，豈敢於我麵前班門弄斧？”
葉無名本想開噴，但轉(zhuǎn)念一想，不給這王齊銘收拾一頓，後續(xù)的事反而有阻礙。
想到這兒，葉無名麵色平淡的坐了下來。
見狀，才子們不禁嘲笑出聲：“知道比不上王舉人，便順勢下了臺階，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王齊銘麵露得意，對柳煙道：“我這首詩賦專為沈老將軍所創(chuàng)，名為《征戰(zhàn)》。”
【曾披血甲千軍破，獨縱銀槍百戰(zhàn)傷。
匣底寒鋒猶帶鏽，樽前孤影已凝霜。
秋來每拭征袍裂，醉後頻唿舊部亡。
莫道英雄無覓處，殘陽盡處是沙場。】
賦詩結(jié)束，才子們發(fā)出陣陣驚歎。
“不愧為我元清縣第一舉人，此等詩句，堪稱一絕！”
“句句精髓，彰顯老將軍英雄本色！服，在下服了！”
幕後的柳煙聞之，陷入沉默。
楊兵嘀咕道：“還行，但太白了，為了凸顯沙場而做的詩，總覺得差點味道。”
他是真正出入過戰(zhàn)場的人。
是飲過血，殺過人的。
對於這種浮於表麵的詩句，說不上哪裏差，但要說贈予老將軍，成為千古詩句，就差得太遠了。
但比起之前才子們的平平仄仄倒也還行。
“看來，柳煙小姐是心動了。”
見幕後之人遲遲沒有動靜，楊兵激動搓著手，對葉無名道：“你小子運氣夠好啊，第一迴來就能有幸碰上柳煙小姐開幕。興許，還能一睹她的絕世容顏！”
葉無名搖頭道：“若是這等詩句就能得她期願，那這柳煙也不過是尋常之女。”
楊兵一聲低唿：“你夠了啊！老子當(dāng)小卒那會兒，天天幹裝屍體的活兒，裝了七八年，都沒你這麼能裝！”
葉無名笑了聲，見第二炷香燒完，便起身道：“耽誤時間，走吧。”
“走？”
楊兵一愣。
而葉無名這一站起身，在整個凝香閣顯得極為突兀。
無數(shù)道眼睛看了過來。
王齊銘譏笑道：“你是被詩句驚豔到，無地自容了嗎？”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葉無名連連點頭。
王齊銘皺眉：“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些不滿？”
“不啊，你的詩是天下一絕，簡直不像人做的。”
王齊銘怒道：“你罵我不是人？！”
“我都說你做詩厲害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混賬！”
王齊銘暴怒！
“王公子。”
這時，幕後柳煙輕柔開口。
王齊銘壓製怒氣，理了下衣冠，微笑看向屏風(fēng)，等待柳煙的欽佩讚賞。
柳煙委婉道：“此詩固然不錯，卻不是小女子所要，還望見諒。”
王齊銘笑容凝固！
才子們一陣唏噓。
這都不行？
要求未免太高了。
王齊銘擠出笑容：“不知是哪句不行？望柳煙小姐點評。”
“小女子無法點評。”
“既然你說不行，那總有好有壞，我們來此賦詩不能總是這樣潦草收場，隻希望柳煙小姐能給個薄麵才是。”
王齊銘言語中充滿了威脅！
柳煙再次沉默。
“她已經(jīng)給你麵子，難不成說說句句不行你才罷休？”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
王齊銘怒視葉無名：“豎子！汝究竟為何人，也敢在本簿主前胡言亂語！”
“說兩句實話，你就急了？”
葉無名搖搖頭。
王齊銘陰冷道：“既然你覺得我所作詩句不堪入耳，那你呢？你可有膽向元清縣諸位才子前展示？”
“第二炷香已經(jīng)燃盡，怕是沒機會了。”
葉無名長歎。
王齊銘大笑：“你還真會給自己找借口！柳煙小姐，此人言語至此，不如破例給他個機會，如何？”
“可……”
“難道你想錯過千古名句的誕生？”
任誰都能聽出王齊銘這是在故意嘲諷。
“楊總兵的朋友，那一定是飽讀詩書，富有才華！千萬不能錯過了！”
“請作詩吧，我已洗耳恭聽了。”
才子們滿臉譏笑。
楊兵氣得嘴巴都歪了，怒視葉無名，真是不幸上了這家夥的賊船啊！
“還是要看這位公子的意思。”
柳煙沒有為難，輕柔道。
“行。”
葉無名一口應(yīng)下，引來更多的笑聲。
楊兵歎了口氣。
想他堂堂的佰長，竟要被牽連成為元清縣的笑柄，自己找誰說理去！
“柳煙小姐，不知除了詩句，可否賦詞？”
葉無名笑問。
柳煙笑道：“若公子能夠駕馭詞文，應(yīng)是最好不過了。”
王齊銘和才子們一臉戲謔看著葉無名。
就看葉無名如何出醜。
葉無名閉上眼，迴想先前的詞賦，一股悲壯與豪氣貫穿全身！
“怒發(fā)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才子們一臉不屑，不過是軍中老生常談。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yún)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所有人收臉笑容，表情越發(fā)複雜！
王齊銘錯愕張大嘴巴。
楊兵漸漸變了表情，他的雙目中竟有淚光隱隱閃動！
“北境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這一刻，所有人失語了。
屏風(fēng)後的佳人虛影，在此刻輕輕地顫抖！
就連看熱鬧的老鴇、龜公神情都懵住了！
一道道呆滯的目光，定格在葉無名身上。
內(nèi)心無不翻江倒海！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葉無名張開雙臂，擲地有聲：“朝！天！闕！”
楊兵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滿目皆是駭然！
一蹴而就的千古詞文，驚得眾人久久不能言語！
不論是韻律、對仗、辭藻，情緒，都已然將文字詩詞的美感，發(fā)揮到了極致！
一篇詞文，寫盡所有！
“好！好！好！”
楊兵慷慨激昂，連說三個‘好’字也難以平複內(nèi)心的激蕩！
視才無雙的才子們，全都沉默！
就算不懂詞詩，這其中的意境，也讓人百感萬千！
王齊銘蠕動嘴唇，臉色猶如死人般灰白！
就算他有意刁難葉無名，也無從下手啊。
畢竟若是在此刻貶低半句，輕則被人嘲笑，重則……說不定還會被眾口傳頌，成為後人評價詞文所恥笑的點綴！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yún)和月！”柳煙輕柔嗓音在輕顫：“公子，不知詞賦為何名？”
“暫且未定，就等著與柳煙姑娘垂簾相談。”
無數(shù)道複雜、嫉妒的目光落在葉無名身上。
柳煙沒有言語，隻是離開屏風(fēng)。
龜公在看到窗前掛上紅布，挺胸高唿：“柳煙小姐開幕，請公子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