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算是村裏最長壽的人了,快八十,都稱他一聲胡老。
胡老以前是教書先生。
思想保守、忠烈。
但說直白點,就是太過迂腐!
“胡老頭!我看你是犯糊塗了吧?這兩口子怎麼對無名的大夥兒都知道,你還幫他們說話?”
張大山大罵!
“養(yǎng)育之恩大過天,何況他們之間是有切不斷的血緣聯(lián)係,縱使做得再天怒人怨,所有人都可以指責(zé)他們!唯獨無名這孩子不行!”
胡老情緒很激動,他拄著拐杖來到葉無名跟前道:“聽爺爺?shù)囊痪鋭,放過你大伯嬸嬸吧!否則,老天爺會為你的不孝對你降下懲罰的,你會被世人唾棄!”
雖然胡老這話很不中聽,但葉無名並沒有動怒。
因為這老頭並沒有壞心眼,純屬是太過迂腐了。
“胡老爺子,你說的話,我字字銘記!
葉無名忽然拉著老爺子,露出了微笑。
見狀,葉海、劉玉珍夫妻倆大喜!
劉玉珍趁熱打鐵,抹著不存在的眼淚道:“從今往後,嬸嬸一定把你當(dāng)親兒子一樣看待。鄉(xiāng)親們可以做個見證,如果我對你有半點不好,讓老天爺劈死我。”
葉海也紅了眼眶,嗚唿長歎道:“大伯也知道錯了!從今往後,隻要有我葉海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兄妹倆半分!”
“是啊,一家人,何必揪著不放呢!
葉無名長歎口氣。
村民們也都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笑容。
士兵、壯漢們一臉的難堪!
這就要放過這對夫妻了?
太便宜他們了啊!
“頭兒,要不你勸勸這位兄弟吧。他是被迷糊住了,可不能放過這兩人啊!”
親信對楊兵低聲道。
“急什麼!
楊兵一臉淡定。
曦兒是葉無名的逆鱗。
而葉無名又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能饒得了這夫妻倆?
“誤會都解清了,皆大歡喜啊!
胡老滿意地捋著白須。
“無名,今年你和曦兒就在我家過年吧。”
劉玉珍說著,便要親切拉著葉無名的胳膊。
哪知發(fā)現(xiàn)葉無名如同一根木樁,任憑她如何拽都紋絲不動。
“你兒因我傷得不輕,作為一家人,我也得先償還不是?”
葉無名笑得發(fā)冷。
連一旁的楊兵都跟著渾身冒冷汗!
這家人,要倒大黴了!
“償還?”
劉玉珍還不懂葉無名當(dāng)下的微笑,一聽有補償,故作推脫道:“你和你妹妹剛過上好日子,不用太考慮我們。”
嘴上這麼說,但她心裏激動壞了!
不僅是兒子有救了。
得到葉無名的認(rèn)可,以後她一家將跟著過上好日子!
“當(dāng)初我娘病重,你不辭萬苦去縣城為我娘請郎中,如今你兒重傷在身,我又怎能坐視不管?”
劉玉珍剛要假模假樣地推辭,卻念起葉無名的話,猛然品出了不對!
“楊大哥,鳳溪村沒什麼好的郎中,勞煩你派人去縣城請來名醫(yī),來為我這個堂弟好好診治!
葉無名笑看楊兵。
楊兵會意,順勢道:“既然你開這口,那兄弟我當(dāng)仁不讓!來人,快火速迴元清縣請來郎中!”
“千總大人,這路途遙遠(yuǎn),又大雪封山,不好走啊!
“馬走不成,那就人走!
“可這人走得多久啊?”
“怎麼著也要七日,我給你七日時間,務(wù)必把郎中請來,耽誤一日,軍法嚴(yán)懲!”
士兵喜笑顏開:“屬下領(lǐng)命!”
“葉兄,你就讓你這堂弟再撐七日,七日內(nèi)保證能將大夫請來!”
楊兵笑嗬嗬道。
葉無名笑著點頭,看向已經(jīng)呆滯的劉玉珍:“千總大人都給了承諾,這下你應(yīng)該放心了吧?”
“不……不不不!”
劉玉珍失聲道:“從村子到縣城來迴最多一天,最遲不過兩日,怎麼還要七日!”
葉無名奇怪:“當(dāng)初我娘病重,你不就是七日才迴來?記得那時不算冬天,現(xiàn)在可是寒冬臘月,大雪封山,七日已經(jīng)夠快了。”
劉玉珍腦子一嗡,下意識道:“可是天賜他撐不到……”
“那不會!
葉無名眼閃獰厲,咬牙冷笑道:“我娘身體本就瘦弱,當(dāng)時就能撐過一個星期。再瞧瞧你兒,被你養(yǎng)得肥壯,正值年輕,肯定能撐得住!”
“這……要不算了,我迴頭帶天賜去看大夫!
“怎麼了?”葉無名眼神陡然變冷:“難道你不把我當(dāng)成一家人?連這都要推脫?我可是為了你兒,欠了千總的一個人情!”
“我,這……”
見楊兵以及士兵們各個麵露兇意,劉玉珍額頭滲出冷汗!
她明白了!
葉無名根本不是要幫她家!
而是用同樣的方式來搞她!
“他媽的!葉兄仁至義盡,以德報怨,你還挑三揀四?”
楊兵拔出長刀,架在劉玉珍、葉海夫妻二人胸前,冷聲道:“給我留在村裏,哪也不許去!有像我這兄弟這麼好的侄兒,你們就享福吧!”
看著明晃晃的刀刃,夫妻倆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敢再有異議。
葉無名伸出手。
劉玉珍迷茫問:“什麼意思?”
“銀子!請大夫不要銀子?”
“啊這……”
劉玉珍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葉海趕忙掏口袋:“好好好,銀子我給,我給!”
“不夠!
接過錢袋子,葉無名搖搖頭。
“那,那你要多少?”
“不是我要,是大夫要。”
說著,葉無名笑道:“當(dāng)初你們說要給我娘請大夫,要了10兩雪花銀!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是全部的家當(dāng)。你兒傷得這麼嚴(yán)重,怕是不會少,楊大哥?”
楊兵接話道:“瞧這樣,光請大夫來就得要不少銀子,加上草藥外敷內(nèi)服,靜心養(yǎng)傷的話,最少也要100兩白銀!
“100兩?這麼多?”
劉玉珍臉色煞白!
胡老咳嗽聲,道:“孩子,說句公道話,這100兩確實太多了。”
葉無名不惱,歎道:“老爺子,你有所不知。當(dāng)初我娘感染的是風(fēng)寒,她便要去10兩銀子。如今天賜傷著骨頭和內(nèi)髒,100兩銀子真不多!”
“而且楊千總是出入過戰(zhàn)場的,身上的刀傷、鈍傷多如牛虱,對這類內(nèi)外傷最為了解,難不成還不信楊千總?”
胡老說不出話。
他隻會教書,在後輩前賣弄‘傳統(tǒng)美德’。
對就醫(yī)這事,還真不了解。
“100兩,就是100兩,趕緊掏銀子!”
楊兵嗬道!
“可我家裏掏不出100兩!”
劉玉珍顫聲道。
“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葉無名掏出縣令獎勵的四錠銀元寶:“我娘病逝的前幾天,我掏不出銀子,是你們家雪中送炭,收了我家的良田,如今我又怎麼能見死不救?”
200兩白銀!
村民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滿臉的羨煞和嫉妒!
劉玉珍盯著銀錠,眼睛都在發(fā)光!
“你兒傷得重,我便多拿100兩,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需要你家拿良田來換,畢竟我的這些銀子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
“行行行!太行了!”
劉玉珍忙不迭點頭!
家裏十來畝地,賣了200兩?
這太劃算了!
有這200兩,他們一家就能進(jìn)縣城買個小院,開個鋪子做買賣了,誰還留村裏種地啊!
劉玉珍伸手要拿,葉無名晃開道:“地契!
“行!當(dāng)家的,快去拿地契啊!快!”
劉玉珍催促道,生怕葉無名反悔了。
不一會兒,葉海拿著地契跑迴來。
在村裏名望最高,胡老的主持下,夫妻倆快速在地契上留名。
“無名,你這太大方了,你虧了這麼多,要不再考慮考慮?”
劉玉珍嘴上勸著,心裏卻急得不行!
看著娘留下的良田地契,重迴於手,葉無名內(nèi)心百感交集。
見葉無名遲遲沒迴應(yīng),劉玉珍急得抓心撓肝,又掏出一張地契:“無名啊,嬸嬸也不占你便宜,這塊地兒要不你也一並收著。”
胡老驚道:“你可想好了,這是你家的宅院,把這塊地兒賣了,你一家上哪住去?”
劉玉珍生怕被看出貪心,抹著淚道:“天賜是我的命!能把天賜救活,搭上就搭上了!
看著劉玉珍假惺惺的樣子,葉無名嘴角微微揚起,在幾張地契上簽下名字。
雙方在胡老以及張大山、村民們的見證下畫押。
胡老分別將銀子、地契互換給雙方。
“既已畫押,錢得兩清!”
胡老高唿。
“雖然這銀子涼,但我握著心裏暖呦。”
木已成舟,劉玉珍也不裝了。
捧著四塊大銀錠嗎,笑得合不攏嘴。
發(fā)了!
有了這200兩,他們一家在縣城置了產(chǎn)業(yè)再迴村裏,那都算得上爺了!
劉玉珍滿腦子幻想以後的小康生活。
忽然,一隻大手將銀子拿走。
“誰搶我寶貝!”
劉玉珍表情猙獰,一副要拚命!
可抬頭一看,卻是楊兵!
“銀子是給你兒治病用的。”
楊兵掂量著銀子,戲謔道。
劉玉珍麵色灰白,擠出笑容:“可不是說好100兩就夠了嗎?剩下的那100兩……”
“你聽錯了,我說的是最少100兩。”
楊兵冷笑聲,將銀子丟給士兵:“既然藥費已經(jīng)湊齊,便即刻起程,路上不可耽誤,切不能辜負(fù)了這對可憐爹娘賣地救子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