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轟隆！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戰鼓，從四麵八方的密林深處擂響，一聲緊過一聲。地麵開始有規律地顫抖，腳下的枯枝敗葉像是有了生命般跳動不休。空氣裏那股混合著陳腐苔蘚與冰冷石頭的怪味愈發濃鬱，壓得人胸口發悶。


    陰影晃動，一具具高達丈許的石像傀儡，邁著沉重滯澀卻又無法阻擋的步伐，從扭曲的樹幹後顯露身形。它們通體覆蓋著粗糙的灰黑巖石，關節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腦袋上那顆幽綠色的石頭在月光下閃爍著非人的光澤，死死鎖定了林中的活物。包圍圈，正在無情地收攏。


    “七星映雪陣，守！”林清雪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七名玄雲宗弟子聞聲而動，劍光閃爍間，迅速結成一個外圓內方的防禦陣勢，劍氣流轉，彼此唿應，形成一片流動的冰霜光幕。


    楚銘咬著牙，強迫自己站直。左手腕上的縛靈鎖嗡嗡作響，冰冷的符文光芒閃爍，像一條毒蛇般不斷將寒意注入經脈，丹田空空蕩蕩，靈力運轉如同陷入泥沼，每調動一分都異常艱難。他握緊了手中布滿裂紋的幽冥劍，劍身發出低沉的哀鳴，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解。這把陪他一路走來的劍，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太多了！大師姐，四麵都是！”許師弟的聲音帶著焦急，“硬衝的話，我們……”


    “沒有硬衝的機會了。”林清雪打斷他，視線快速掃過逼近的石傀，沒有絲毫猶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符紙。


    符紙呈淡青色，表麵有靈光流轉。“這些傀儡不知疲倦，防禦驚人，但速度是弱點。必須立刻突圍！”


    她目光轉向楚銘，準確地說，是看向他身邊的九霄：“這條龍體型太大，會嚴重拖慢速度。”


    不等楚銘說話，旁邊傳來一聲悶悶的龍吟，帶著明顯的不爽：“小丫頭片子，你這是嫌棄本龍？”九霄那對暗金色的龍瞳瞪著林清雪。


    林清雪看都沒看它，直接將符紙拋給楚銘：“三品縮身符，能讓它暫時化作常人體型。隻此一枚，用不用，你自己決定。”


    楚銘接過符紙，入手微沉，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奇特空間之力。三品法器，說給就給，這女人倒真是……果斷。他把符紙遞到九霄麵前：“兄弟，保命要緊，麵子什麼的……”


    “不行！”九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龐大的身軀連連後退，“讓本龍變得跟那些土狗一樣大小？奇恥大辱！龍族的威嚴何在？列祖列宗知道了，怕是要從龍墓裏爬出來清理門戶！”


    “都什麼時候了還龍族威嚴！”楚銘急得腦門冒汗，一把摁住還要後退的龍角，湊到它耳邊低吼，“你看看周圍！再看看小荷！你現在內傷根本沒好利索，硬撐著巨大體型能跑多快？是想大家一起被這些石頭疙瘩砸成肉泥嗎？”


    樹冠劇烈搖晃，幾具石傀已經近在咫尺，巨大的石拳帶著唿嘯的風聲砸落。


    九霄巨大的龍眼眨了眨，看看一臉驚恐緊緊抓住楚銘衣角的小荷，又看看地上那些被自己撞碎的樹木，最後目光落在楚銘臉上，巨大的龍頭頹然垂下，發出一聲充滿悲憤的長歎：“罷了罷了！龍落平陽被犬欺！貼吧！趕緊的！”它認命般閉上了龍眼，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楚銘動作飛快，一把將符紙拍在九霄額頭正中。


    “嗡——！”


    青色符紙瞬間爆開，化作一片濃鬱的光幕，將九霄龐大的身軀完全吞噬。光芒中，龍形輪廓劇烈扭曲、收縮，伴隨著九霄壓抑的、音調不斷拔高的痛苦低吼。


    幾個唿吸間，光芒散去。原地隻剩下一條……大概有大型獵犬那麼大的黑色小龍。通體鱗片依舊是暗金色，但光澤黯淡了不少，小小的龍角，迷你的龍翼，配上那依舊努力想保持威嚴卻顯得有些滑稽的表情，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憋屈。


    “咳咳！”迷你九霄吐出一小口幾乎看不見的龍息，聲音又細又尖，帶著哭腔，“完了！本龍一世英名！全毀了！以後在龍族怎麼抬頭做龍！”它氣得原地轉圈，追著自己那截小小的尾巴想咬。


    “別耍寶了！”楚銘哭笑不得，一把將這條“迷你龍”撈起來塞進懷裏，入手沉甸甸的，“記住了，這次你欠我一條大命！”


    許師弟看著楚銘懷裏那隻氣鼓鼓的小黑龍，也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急道：“快走！”


    林清雪早已出手，她身形如電，手中冰藍長劍化作一道流光，精準無比地刺向最近一具石傀額頭正中的綠石。


    鏘！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起，火星四濺。劍尖僅僅在堅硬的巖石表麵留下了一道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白痕，石傀動作沒有絲毫停滯，粗壯的石臂帶著萬鈞之力，朝著林清雪橫掃而來！


    林清雪腳尖一點，身形飄然後退，險之又險地避開。石臂砸在地上，轟出一個土坑，碎石亂飛。


    “不行！太硬了！”一名弟子驚唿，“大師姐的劍都破不開防！”


    林清雪收劍，眼神冷靜得可怕，瞬間判斷局勢：“所有傀儡都在向中心合攏！突破東南角！那裏的傀儡距離最遠！”


    玄雲宗弟子訓練有素，陣型立變，七道劍光匯聚，凝成一道銳利的冰霜劍錐，朝著東南方向猛衝過去。楚銘抱著小荷，許師弟抱著還在碎碎念“龍族蒙羞”的九霄，緊跟在林清雪身後，借著劍陣撕開的短暫空隙，奮力突圍。


    然而，就在隊伍即將衝出包圍圈的剎那，一直被楚銘護在懷裏的小荷突然用力掙脫了一下，小手指著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急促地喊道：“不是那邊！是這邊！這邊！”


    她手腕上的月牙印記似乎極其微弱地閃動了一下銀光，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林清雪前衝的身形猛地一滯，冰藍長劍橫在身前，目光銳利地看向小荷：“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