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下艙密語
刑岫煙隨柳五兒下了艙梯，步履輕緩，素衣身影在昏暗的木廊中若隱若現(xiàn)。
柳五兒在前引路，步至下層艙室前停下，低聲道：“刑姑娘，到了。”
刑岫煙輕聲道謝，推開艙門，低矮的木門“吱呀”一聲，透出一股潮濕的黴氣。
艙內(nèi)昏暗，僅一盞油燈搖曳，映得木壁斑駁。
刑忠夫婦擠坐在窄凳上，見她迴來，齊齊抬頭。
“岫煙，迴來了？快說說，伯爺那兒如何了？”
刑忠忙起身，手裏攥著汗?jié)竦氖峙粒曇魤旱玫汀?br />
刑氏挪了挪身子，急切問：“是啊，伯爺說了什麼？你在上麵待了這許久，總該有些眉目吧？”
刑岫煙掩上門，緩步坐下，輕聲道：“爹，娘，我剛從伯爺艙中迴來。”
“別磨蹭，快說！”
刑忠催促道：“伯爺對(duì)你態(tài)度如何？提沒提親事的話頭？”
“爹，伯爺沒提什麼親事，”
刑岫煙低聲說道：“他隻讓我不必拘謹(jǐn)，說既上了船，便都是熟人，日後有難處可開口相告。”
刑氏眉頭一皺：“怎麼沒提親事？不是說好了讓你多與他親近幾分嗎？你待了這許久，就沒旁的話了？”
刑岫煙輕聲解釋：“娘，艙裏不隻有伯爺，還有幾位姐姐在，她們待我甚好，引我坐下喝茶，談笑了一陣。”
“還有旁的女子？”
刑忠臉色一變，眉頭緊皺。
“那是怎麼個(gè)光景？她們模樣如何，可礙著你與伯爺說話？”
刑氏附和：“是啊，那些女子若都在，伯爺哪有心思顧著你？這可如何是好？”
“爹，娘，那些姐姐們都極好，”刑岫煙平靜地說，“林姑娘清雅溫柔，寶姑娘端莊大方，思瑤姑娘豪爽熱心，寶琴姑娘俏皮可人。她們與伯爺似是舊識(shí)，談笑甚歡，我不過是新來的，怎好多言？”
刑忠摸了摸下巴，眉頭稍展：“那些女子瞧著是不差，伯爺既讓你不必拘謹(jǐn)，還說有難處可開口，待你也不薄啊。這可是個(gè)好兆頭！她們雖在，想來也沒壞了你的事。你可得抓緊機(jī)會(huì)，多與伯爺親近幾分！”
“說得是！”
刑氏點(diǎn)點(diǎn)頭，“岫煙，你模樣清秀，又懂禮數(shù)，伯爺既對(duì)你和氣，定是瞧得上你。日後多尋些機(jī)會(huì)，別讓那些女子搶了先！”
“爹，娘，我盡力便是。隻是伯爺性子沉穩(wěn)，怕不是輕易能親近的。”刑岫煙低聲迴應(yīng)。
“盡力什麼？你得用心！這可是咱們一家翻身的機(jī)會(huì)！”
刑忠擺了擺手，壓低聲音。
“對(duì)了，岫煙，這下層艙裏潮氣重，木板硬邦邦的，睡得我腰酸背痛。你既與伯爺說上話了，不如找個(gè)機(jī)會(huì)，求他把咱們弄上去，上頭艙室寬敞又暖和，總比在這兒強(qiáng)！”
“正是！”
刑氏拍了拍窄凳，“這艙裏一股黴味，連燈都昏暗，哪是人住的地方？你若得了伯爺青眼，求他挪個(gè)地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爹，娘，伯爺雖和氣，卻未必肯輕易應(yīng)承。我初來乍到，怎好開口求這些？”刑岫煙低聲說，臉色微變。
“哎呀，你這丫頭怎的這麼迂？”
刑忠瞪了她一眼。
“你不說，他怎知道咱們受苦？明日你再尋個(gè)由頭上去，探探口風(fēng)，總不能讓咱們一家老小在這下艙窩著！”
刑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啊，岫煙，你可得機(jī)靈些，別辜負(fù)了爹娘的心意！”
刑岫煙低頭不語，心中百味雜陳。
她早就明白，自己與賈琮身份懸殊。
一個(gè)是高高在上的綏遠(yuǎn)伯，一個(gè)不過是民女，哪裏有半分可能？
隻是父母被大太太描繪的榮華富貴遮住了眼，滿心以為攀上這門親事便能一步登天。
她輕聲道：“我曉得了，爹，娘，且容我想想。”
艙外江水拍岸，夜色漸深，油燈搖曳間，刑忠夫婦對(duì)視一眼，似認(rèn)定這門親事大有可為。
次日清晨，江風(fēng)微涼，船身輕晃。
刑忠夫婦早早催促女兒起身。
刑氏遞過一碗溫水：“岫煙，今日可別再拖了，找個(gè)由頭上去跟伯爺說說挪艙的事，總不能一直窩在這兒受罪。”
“對(duì)，機(jī)靈點(diǎn)！”刑忠拍手道。
刑岫煙無奈應(yīng)下，換了件幹淨(jìng)素衣，緩步上了艙梯。
到了上層艙室，她輕叩門扉，柳五兒開門引她入內(nèi)。
艙內(nèi)，賈琮與林黛玉等人圍坐矮幾，談笑正酣。
林黛玉見她進(jìn)來，放下團(tuán)扇：“刑姑娘來了，快坐下。”
“見過伯爺，見過各位姐姐。”
刑岫煙屈膝行禮，緩步上前，猶豫片刻，輕聲道。
“伯爺，我爹娘讓我來問，下層艙室潮濕，能否挪個(gè)地方，上頭寬敞些，他們住著也舒坦。”
賈琮眉頭微皺，心中暗忖：這刑忠夫婦果然市儈不堪，剛上船便想著親事，如今得了些許和氣，竟又得寸進(jìn)尺，連艙室都要謀算。他
溫聲說：“刑姑娘，上頭艙室都是女眷住處，刑世叔夫婦上來怕不方便。況且船上地方有限，挪動(dòng)不易，還請(qǐng)見諒。”
“是，我明白了，多謝伯爺。”刑岫煙神色未變，輕聲迴答。
“琮哥哥說得是，上麵都是我們姐妹住著，刑世叔他們上來確有不便。”
林黛玉輕搖團(tuán)扇，柔聲提議，“不過，刑姑娘若不嫌棄，不如搬上來與我們一處，也熱鬧些。”
薛寶釵點(diǎn)頭：“黛玉說得不錯(cuò)，刑姑娘若願(yuàn)意，咱們擠擠也無妨。”
“謝林姐姐、寶姐姐好意，隻是我怎好獨(dú)自上來？爹娘還在下頭，我還是迴去陪他們吧。”刑岫煙忙擺手拒絕。
賈琮微微頷首：“既如此，刑姑娘隨意。若有別的難處，再來說。”
刑岫煙低聲道謝，轉(zhuǎn)身隨柳五兒退出艙門。
艙外江風(fēng)拂麵，她緩步下了艙梯，木階在腳下吱吱作響，昏暗的木廊依舊潮濕陰冷。
刑忠見她迴來，急切的問道：“怎麼樣？伯爺怎麼說？”
刑岫煙輕聲道：“伯爺說上頭都是女眷，不便挪動(dòng)。”
她未提黛玉的提議，怕再生妄想。
刑忠臉色一沉，嘀咕：“這伯爺也忒不近人情！”
刑氏歎了口氣，擺手道：“罷了罷了，看來這事沒戲，不過這些日子你還是要多上去走動(dòng)走動(dòng)。”
刑岫煙輕輕點(diǎn)頭，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