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榮國府的迴廊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黑暗中,隻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金釧獨自走在廊下,腳步虛浮如踩在雲端,手中捧著的茶盤微微發顫,盤上的茶盞隨著她的步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她低著頭,臉色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腦海中不斷迴放著方才內室中的一幕。
“太太竟要用巫蠱之術害人……”
她咬緊下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連唿吸都變得艱難。
金釧從小服侍王夫人,自認見慣了主子的喜怒無常,可如今這番舉動,竟讓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正恍惚間,轉角處忽然傳來一聲輕喚:“金釧姐姐?”
金釧猛地一驚,抬頭一看,隻見琥珀提著一盞燈籠站在廊下,暖黃的燈光映著她那張關切的小臉,眉眼間帶著幾分疑惑。
琥珀走近幾步,見金釧臉色蒼白如鬼,不由蹙起眉頭:“這麼晚了,姐姐怎麼還在這兒?可是身子不適?”
金釧強擠出一絲笑,聲音卻不自覺地發顫:“沒、沒事,隻是夜裏風涼,有些冷罷了。”
她低頭掩飾,手指攥緊了茶盤的邊緣。
琥珀狐疑地打量她片刻,忽而壓低聲音,試探道:“姐姐莫不是撞見了什麼?”
金釧手一抖,茶盞“當啷”一聲磕在盤沿,險些摔落。
琥珀眼疾手快地扶住茶盤,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果然有事。”
四下無人,夜風卷著落葉沙沙作響。
金釧終於繃不住心中的恐懼,一把拉住琥珀的手腕,顫聲道。
“我……我方才看見太太請了馬道婆,要、要咒琮三爺和林姑娘……”
琥珀瞳孔驟縮,燈籠在她手中微微一晃,險些熄滅。
她低聲驚唿:“什麼?!”
金釧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聲音壓得極低。
“太太越來越癲狂了,自從寶二爺出事,她就跟魔怔了似的……她說要讓琮三爺身敗名裂,林姑娘生不如死......”
琥珀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壓低聲音:“姐姐打算怎麼辦?“
金釧咬著唇,眼中淚光閃爍:“我......我不知道。太太待我恩重,可這事......“
“這事若成了,整個榮國府都要遭殃。“
琥珀斬釘截鐵,“琮三爺如今是陛下跟前紅人,若有個閃失,追查起來......“
金釧渾身一顫,手中的茶盤又晃了晃。
琥珀沉默片刻,眉頭緊鎖,反握住金釧的手,掌心的溫度讓她稍稍平靜了些。
琥珀低聲道:“姐姐先別慌,但這事……咱們得想個法子。”
金釧搖頭,淚珠滾落臉頰,聲音哽咽:“能有什麼法子?太太是主子,咱們是奴才,胳膊擰不過大腿……”
琥珀目光微閃,燈籠的光在她眼中跳躍,映出一抹堅定。
她忽然湊到金釧耳邊,壓低聲音道:“姐姐,這事得告訴琮三爺。”
金釧瞪大眼,眼中滿是驚疑:“可太太那邊......“
“姐姐隻需裝作不知。“琥珀目光堅定,
“我去想辦法遞消息。太太問起,你就說什麼都沒看見。“
金釧咬著唇,低頭思索片刻,終於顫巍巍地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但這事得小心,不能讓太太察覺。”
琥珀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放心,交給我。你先迴去歇著,別露出馬腳。”
金釧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捧著茶盤轉身離去。
琥珀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她提著燈籠,轉身沒入夜色,步履匆匆,顯然已有了打算。
......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禦乾殿內已是肅穆莊嚴。
賈琮身著深藍色官袍,單膝跪在殿中央,雙手高舉過頭,呈上一桿新製的燧發槍。
槍身烏黑發亮,槍管上的螺旋紋路在燭光下泛著冷光,精巧的機括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威勢。
“陛下,此槍已可批量生產,一月內可造千桿。若材料充足,三月內裝備一營精銳不成問題。”
賈琮聲音沉穩有力,字字清晰。
弘元帝端坐龍椅之上,接過燧發槍,指尖緩緩撫過冰冷的槍管,眼中精光閃爍。
他瞇起眼,細細端詳片刻,忽而抬手試了試槍的重量,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好!有此利器,何愁邊患不平?”
弘元帝頓了頓,目光落在賈琮身上,帶著幾分審視,
“賈愛卿,朕記得你兼著西城兵馬司的差事?”
賈琮垂首,恭聲道:“是,臣現任西城兵馬司指揮使。”
弘元帝沉吟片刻,手指輕叩龍案,發出清脆的聲響。
“即日起,朕命你為神機營主將,專司新式火器操練,秩正三品,直接聽命於朕!”
賈琮心頭一震,這任命來得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
他麵上不顯分毫,鄭重叩首,額頭觸地,聲音鏗鏘有力:“臣,領旨謝恩!”
弘元帝瞇了瞇眼,目光如刀鋒般掃過他的身影,似在試探,又似在欣賞。
他放下燧發槍,語氣中帶了幾分深意:“神機營乃我朝重器,火器操練多年未有突破。你既接此重任,需盡快拿出章程,三月後,朕要親見成效。”
賈琮起身,躬身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弘元帝點了點頭,忽而又道:“至於原西城兵馬司指揮使之職……”
賈琮順勢抬頭,目光平靜如水,拱手道:“臣舉薦西城兵馬司副指揮林羽接任。此人忠心勤勉,頗有才幹。”
殿內一靜,弘元帝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林羽?朕記得此人是你麾下得力幹將。”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賈琮,似笑非笑,“也罷,即日起,林羽擢為西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暫代指揮使之職。若幹得好,再行正名。”
賈琮低頭應道:“臣謝陛下恩典。”
弘元帝揮了揮手,示意賈琮退下,語氣淡然卻帶著威壓:“神機營操練事關重大,賈琮,你莫要讓朕失望。”
賈琮再次躬身:“臣謹遵聖諭。”
弘元帝目光轉向殿外,喃喃道:“邊患日急,朝中卻盡是些屍位素餐之輩……”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眼中閃過一絲倦意,隨即恢複了往日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