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伯爵府內燈籠高掛,映出一片暖光。
元春匆匆趕迴,裙裾翻飛,抱琴提著燈籠在後緊追,險些跟不上步伐。
她推開書房門,見賈琮正伏在案前。
書案上攤著幾份兵冊與火器圖紙,墨香與硝煙氣息交織,透著一股肅殺。
“琮弟!”
元春聲音略急,額上細汗在燭光下閃著微光。
賈琮抬頭,見她麵色微白,忙起身迎道:“大姐姐怎的這時候迴來了?快坐下歇息。”
他親自斟了杯熱茶遞過去,溫聲道:“可是會所之事有變?”
元春接過茶盞,指尖微顫,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會所今日盛況空前,太子妃親臨,言語間多有試探。我剛迴府,便聽說太子親臨,還提了……”
她咬了咬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提了納我為側妃的事?”
賈琮點頭,示意她坐下,沉聲道:“大姐姐不必憂心,我已當麵迴絕了。”
他目光如炬,帶著幾分冷意:“太子此舉,意在拉攏賈府,更想通過你掣肘我。他倒是打得好算盤。”
元春沉默片刻,捧著茶盞的手漸漸平穩。
她抬眸,眼中透著幾分洞察,低聲道:“琮弟,太子妃今日……似乎並不情願試探我。我觀她神色,倒像是被迫而為。”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宮中早有傳言,太子與太子妃感情不睦。她今日言談雖和善,提到太子時,眼中似有懼色。”
賈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哦?看來東宮之內,也非鐵板一塊。”
他沉吟片刻,嘴角微揚,對元春笑道:“大姐姐不會怪我斷了你的‘良緣’吧?”
元春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琮弟當我是什麼人?難道我看不清其中利害?”
她放下茶盞,語氣堅定:“我在宮中七年,權謀算計見得多了。太子若真有心,為何不在我尚在宮中時提親?偏要等我出宮後,以勢壓人?這分明是衝著賈府的勢頭來的!”
賈琮輕笑:“大姐姐明鑒。“
元春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疲憊:“隻是...此事怕沒那麼簡單。太子既已開口,若斷然拒絕,恐生禍端。“
賈琮目光一冷:“無妨,我自有打算。“
元春點了點頭,心中稍安,起身道:“既如此,我便不多問了。琮弟,凡事小心。”
她頓了頓,低聲道:“會所之事,我與寶釵會繼續盯著,斷不會讓太子尋到把柄。”
賈琮拱手:“有勞大姐姐。”
......
禦乾殿內燭火搖曳,映得龍案上的奏折泛著微光。
弘元帝身著明黃常服,手持朱筆,正批閱一封九邊戰報。
戴權躬身立於階下,聲音低沉,稟報著今日京中的風吹草動:“……太子離開賈府後,徑直迴了東宮,閉門不出。但老奴查到,他暗中派人去了北城一處宅院……”
弘元帝筆鋒一頓,抬眼道:“查清楚是誰的宅子了嗎?”
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寒意。戴權額上微汗,低頭道:“迴陛下,是……北靜王舊部周瀚文的別院。”
他聲音更低:“那周瀚文,曾因北靜王謀逆案被貶斥,如今雖隱居,卻與東宮有些往來。”
“啪!”
朱筆重重拍在案上,墨點飛濺,弘元帝眼中寒光乍現:“好啊,朕的好兒子,果然與逆賊餘黨勾結!”
他起身踱步,龍袍曳地,聲音冷如冰霜:“承兒這是要做什麼?拉攏北靜王舊部,莫非還想重蹈覆轍?”
戴權嚇得一哆嗦,忙垂首不敢接話。殿內寂靜,隻有燭火劈啪作響。
弘元帝停下腳步,冷冷道:“賈琮如何應對的?”
戴權忙道:“迴陛下,賈將軍當場迴絕了太子的提親,言語恭敬,態度卻堅決。太子怒而離去,給了賈府三日考慮。”
他頓了頓,小心補充:“賈將軍還提到九邊戰事,似在提醒太子以國事為重。”
“嗬……”
弘元帝忽然笑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賈琮這小子,膽識過人,腦子也夠清醒。”
他轉身看向殿外夜色,語氣莫測:“太子迫不及待要拉攏軍方勢力,倒是讓朕看清了他的心思。”
他沉吟片刻,忽地沉聲道:“傳旨,讓太子即刻來見朕。”
他頓了頓,眼中寒意更盛:“還有,派人盯著周瀚文,朕倒要看看,東宮還有多少秘密。”
戴權躬身:“是,陛下。”
......
與此同時,二皇子府的書房內,燭火將沈先生的影子拉得老長。
沈先生一襲灰袍,恭敬地將一封密信呈上,低聲道:“殿下,事情辦妥了。咱們的人假扮太子府侍衛,已‘拜訪’過周瀚文了。”
二皇子身著暗紫錦袍,接過密信,卻不急著打開,而是湊到燭火上緩緩燒毀。
火光映照下,他的麵容忽明忽暗,唇角帶著一絲冷笑:“周瀚文什麼反應?”
沈先生低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老狐貍起初不信,直到看見咱們特意仿造的太子府令牌,才半信半疑。”
他頓了頓,補充道:“屬下還留了些‘證據’,故意讓戴權的人瞧見,這會兒消息怕是已經送到禦前了。”
“很好。”
二皇子指尖輕叩案幾,節奏緩慢卻透著掌控全局的從容。
他起身,踱至窗前,推開窗欞,夜風吹入,遠處皇宮的輪廓隱約可見。
二皇子低聲道:“我那皇兄此刻怕是還在東宮做著美夢,卻不知明日早朝……”
他輕笑一聲,眼中寒光一閃:“父皇最恨什麼?結黨營私,尤其是與逆賊勾結。”
沈先生會意,低聲道:“殿下這招借刀殺人,實在高明。既讓太子失了聖心,又逼賈琮不得不在朝中站隊……”
他頓了頓,試探道:“隻是賈琮今日拒絕太子的場麵,殿下可聽說了?”
二皇子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聽說了。賈琮那小子,當真是膽大包天,竟敢當眾駁太子麵子。”
他頓了頓,忽地轉過身,目光銳利:“不,你錯了。他越是強硬,父皇反而越會信重他。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他踱步至書架前,隨手抽出一卷兵書,翻開卻不看,低聲道:“賈琮的神機營,是父皇的心頭肉。太子想拉攏,等於在父皇眼皮底下搶食,焉能不怒?”
他合上書卷,冷笑:“明日早朝,太子少不得要吃一頓排頭。”
話音未落,門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侍衛慌張闖入,單膝跪地:“殿下!宮裏急召太子入宮!”
二皇子與沈先生對視一眼,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這麼快?看來父皇是真動怒了。”
他整了整衣袖,語氣平靜:“沈先生,告訴咱們的人,明日早朝,隻管看戲。”
沈先生低聲道:“要不要再添把火?”
“不必。”
二皇子擺手,目光深邃:“火候剛好。現在,我們隻需靜候東宮的笑話。”
他轉身看向窗外,夜色如墨,京城的暗流在這一刻,悄然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