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對嗎？”他喃喃低語，伸手握住胸口，“那我便背你餘生，再不負你。”


    風停了，夜靜了。


    陳長空緩緩起身，背對崖頂，轉身下山。


    腳步沉重，卻堅定如鐵。


    這是他浴血重生後的第一步。


    從此，不為自己而活。


    隻為她而逆天命，破蒼穹。


    風雪夜，寒氣徹骨。


    陳長空盤坐於山巔，氣息紊亂，元神撕裂，靈臺如裂冰將碎。識海深處，黑霧翻湧，心魔嘯叫，如千萬幽魂啃噬神識。他已瀕臨瘋魔之境。


    遠處，顧芷若滿身塵土而來，雙目赤紅。


    她知道，這一刻若無人出手，陳長空就此墮魔，元神崩碎，魂飛魄散。


    可她也知道，強行闖入他識海，將心魄渡入，是逆天之行，一旦失敗，她將神魂不全，永墜輪迴，或魂飛九幽，再無來世。


    “我不是來救你，我隻是……不想看你死。”


    她望著他，輕聲說。


    下一刻，她咬破舌尖，鮮血化作符咒，在虛空勾勒出一枚古老印記魂渡訣。


    風起，天地失色。


    她一掌按上他的眉心，唇間念動，神魂化光。


    識海中，狂暴如潮的黑霧之中，突然墜下一道雪白身影。


    那是顧芷若的魂魄。


    她輕輕落在亂流之上，光輝微弱，卻執意向前，逆著千層魔念，一步步踏入陳長空的識海核心。


    黑霧咆哮，如山嶽塌陷，化作形形色色的幻影是陳長空少時的恐懼，是他背負的罪孽，是他對親人離散的悔，是他對“命”的不甘，對“她”的執念。


    而顧芷若隻是靜靜地走著。


    走到他少年的影像前，溫聲低語：“你不是孤身一人。”


    走到他失去親人那一幕，溫柔拭淚：“不是你的錯。”


    走到那滿是憤怒與仇恨的心魔前，她張開雙臂，將它擁入懷中：“你若要恨，就恨我好了。”


    識海中央，那將崩塌的神臺終於停止顫抖，裂縫緩緩閉合。


    陳長空仿佛聽見了她的聲音


    “長空，我不許你倒下。”


    “你若瘋魔，我便無處歸魂。”


    “你若成魔，誰替我記得我愛過你？”


    轟！


    神臺上空，一道白光衝天而起，黑霧瞬間倒卷，退入四方，所有的魔念都被迫後退了一寸。


    而顧芷若的魂影，卻如風中殘燭，身形虛弱，已近透明。


    “停下，別再往前了！”陳長空的意識終於蘇醒，他嘶聲怒吼。


    “你再走一步，就再也迴不去了！”


    顧芷若微微一笑，笑中有淚，淚中是訣別。


    “我已無悔。”


    “這世間若有來世，我願再為你渡一迴。”


    說完，她閉上雙眼，魂魄碎裂如煙塵，化作千絲萬縷的純白光華，纏繞在他的識海四周，織成一道柔和的屏障，封住了魔念之口，也穩固了破碎的神識之海。


    那一刻，陳長空隻覺無數迴憶蜂擁而至


    她曾為他煎藥於雪夜；


    曾在他昏迷時坐守三日不眠；


    曾被敵宗羞辱仍抬頭一笑：“我信他。”


    而今，她卻連一句道別都未留下。


    識海平靜了，魔念退散了，道心重鑄，可陳長空，卻跪伏在精神之界的無盡虛空中，如枯石不動。


    “你不是說，要一起走下去嗎？”


    “你說過的。”


    “顧芷若你迴來。”


    他徒然吼叫，徒然流淚，卻再無迴聲。


    良久，係統微弱提示音響起：


    【識海穩定：狀態臨界解除】


    【檢測到外源魂魄幹預：非標準行為】


    【係統判斷：顧芷若心魄獻祭，已嵌入宿主識海屏障】


    【獎勵：識海護念印（主動觸發型）】


    【注意：顧芷若魂魄已殘，當前狀態為“靈識殘印”，無法主動溝通，無法複原】


    陳長空緩緩睜眼，淚痕未幹。


    他伸手摸了摸眉心，那是她魂魄曾停駐的地方，那裏還有餘溫。


    從今往後，這一點，他將以命守之。


    她為他護識海，他為她逆天命。


    天地尚未終局，這一戰，還未開始。


    宗門大殿，天穹壓頂，肅殺如霜。


    百餘長老齊聚，九峰之主盡數列席，陣法封閉，隔絕外界氣機。


    這是近百年來，宗門最嚴峻的一次議會。


    主題隻有一個：


    是否封印陳長空。


    他，是曾經的“宗門希望”，如今卻魔念初現，心魄不穩，魂海曾險些崩毀。雖被暫時壓製，但其識海中所攜的未知係統、魔意源頭，皆不可控，隱隱有“命逆者”之兆。


    此事若不處置，後患無窮。


    大長老韓無涯率先開口，聲音沉穩如鍾：


    “陳長空心性已裂，其體內之力極不穩定。顧芷若魂魄獻祭，雖暫保其清明，但……此子非可控之人。封印，乃護宗之策。”


    “若他再度失控，豈止一人殞命？整個宗門，豈非為他陪葬？”


    話音落地，殿內一片沉默。


    有人點頭，有人欲言又止。


    掌門蘇絕塵微皺眉心，遲遲未表態。他曾是陳長空的引路者，對其寄以厚望，如今，卻也難以斷言。


    “你們怕他入魔。”突然，一道冷冽女音響起。


    眾人迴頭。


    是柳含煙，白衣如雪，眉宇帶霜，站在殿門之外，卻神念傳音，清晰入耳：


    “可若真封他，陳長空便再無轉圜之地。你們是要救他，還是要他死？”


    二長老冷笑：“柳峰主情感用事，豈不知，他如今若走錯一步，便是滅宗大劫。”


    “他的天賦雖高，但宗門並非為他一人存在。”


    “再說，你與他，是否有私情摻雜？”


    柳含煙冷然一笑：“我有，也無妨。”


    “但你等口口聲聲為宗門，真正懼的，是他登頂那日，不再聽命於你們罷了。”


    殿中氣氛陡然緊繃。


    就在此時，三長老顧南山敲響了沉鍾。


    “此事，不可爭執無果。依宗規，九峰峰主與掌門共同投票，表決。”


    蘇絕塵閉目片刻，終於開口：“可。”


    “今日議會，九峰一票，掌門雙票，共十一票。超過六票，即為定議。”


    他抬眼看向眾峰主，語氣冷淡：


    “此事涉及‘命逆者’，一旦封印，陳長空將終生不得修行，身負印咒，生死由宗門所控。”


    “諸位，慎思。”


    投票開始。


    焚天峰主：“讚成封印。”


    問劍峰主：“……棄權。”


    靈藥峰主：“讚成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