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音帶了一些低啞，狠狠揪起梁錦安的心弦。
海城很大，梁錦安的房子在郊區，距離市區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她刨宮產，剛出了月子，不能獨自開車。
夜深了，這麼長的車程很難叫到車，如果等傅家的司機來接，需要整整兩個小時。
梁錦安舍不得南南熬這麼久，想了想，轉告阿秀。
“我會給傅聞衍打電話，催他迴家。你去聯係秦夢蓮，讓她去看看南南。”
不知道是不是被對麵的南南聽到了，忽然又大哭起來，一聲比一聲高，撕心裂肺。
阿秀急得眼圈通紅。
“不行，南南奶奶出去旅遊了，我又不敢打擾先生。”
“而且......”阿秀看了一眼燒得小臉通紅的南南，“小少爺說，他隻想見到媽媽。”
其實還想見高寧寧，但阿秀不敢說。
聽到這句話，梁錦安繁亂的思緒突然靜下來了。
南南哭喊著要媽媽的聲音，逐漸和兒時的她重疊在一起。
小時候，在病榻上，梁錦安最渴望見到的人就是媽媽。
但醒來，隻有冰涼的天花板，還有忙得快昏倒，靠在她身旁睡著的幼小梁牧野。
所以生下南南的時候，梁錦安暗自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對南南好，要陪他愛他。
要把自己兒時渴望的所有親情，都留給他。
“我去。”
梁錦安快速起身，穿好衣服。
“南南，等等媽媽。”
南南的哭聲漸漸停下。
隔著電話線，梁錦安都能感受到他的開心。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路途遙遠，夜裏寒涼。
王嬸開窗，感受了一下外麵的溫度，拉住要出門的梁錦安。
“別去了，趕緊催先生迴家照顧南南。”
“外麵太冷，你來迴一趟肯定要受凍，女人月子裏著涼，一輩子都要吃苦。”
梁錦安腦海裏都是南南的身影。
“多貼幾個暖寶寶，多穿幾件衣服，不會有事的。”
王嬸眼裏都是擔憂，還想說點什麼勸阻。
梁錦安卻搖了搖頭。
“南南還在發燒。”
短短幾個字，王嬸知道她去意已決。
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
等到了傅家，已經淩晨一點了。
傅聞衍還沒有迴來。
風大，梁錦安走了短短幾步路，衣服就淋了雨，發絲也泛著潮氣。
阿秀等在門口，看見梁錦安，高興地鬆了口氣。
“太太，你可算來了，南南少爺還是不肯睡。”
摸到她衣服上的雨水，阿秀一驚。
“你淋雨了？趕緊去吹吹！”
梁錦安徑直往南南的房間走去。
“隻濕了外套，沒事，還是先去看南南吧。”
南南躺在床上，困得已經快睜不開眼。
看見梁錦安，半瞇著的眼睛突然睜大，但依舊迷茫。
“媽媽......南南在做夢嗎？”
阿秀笑：“小少爺沒做夢，真的是太太！”
南南愣了一秒，失焦的眼睛突然有了焦點，定定地望著梁錦安。
“媽媽......真的是媽媽......”
他一聲一聲喚著，突然就哭了，掙紮著起身，張開手臂，想要擁抱梁錦安。
梁錦安的眼眶也跟著濕潤，脫下自己沾了雨水的外套，上前，緊緊把南南擁在懷裏。
“媽媽在，南南別怕，趕緊睡吧。”
感受到梁錦安的溫度，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氣，南南緩緩露出一個笑容，笑得無比滿足。
抱著梁錦安的腰，腦袋靠在她柔軟的小腹上，終於支撐不住席卷來的困意，緩緩閉上了眼睛。
近乎於囈語。
“南南最愛媽媽了，媽媽別走，好嗎？”
梁錦安沒有迴答。
南南的夢話，有幾分真呢？
收迴目光，梁錦安抱著南南，輕輕把他放到床上，掖好被子。
突然發現了南南的電話手表還停留在聊天的界麵上。
拿起來一看，梁錦安的唿吸慢下來，渾身的血都冷了。
是高寧寧！
南南在發高燒的時候，找的第一個人，是高寧寧！
看著屏幕上的文字，梁錦安的手止不住地發抖。
口口聲聲說著最愛她的兒子，因為不想打擾高寧寧和傅聞衍的約會，才會讓阿秀來找她！
看著南南睡得香甜的小臉，梁錦安的眼裏寫滿了難以置信。
這就是她犧牲自己的一切，培養出來的孩子？
南南一歲的時候，大學時期的老師，曾經來找過她，勸她重新進修，還給她留了機會，彌足珍貴。
老師年紀大了，最喜歡梁錦安。
準備收梁錦安作為自己的關門弟子。
梁錦安很感激，想答應老師的邀約。
但南南不願意。
他纏人，又最愛粘媽媽，看不見她，就要大哭。
梁錦安舍不得看見兒子的眼淚，咬咬牙，拒絕了前來邀請的老師，害得老人家寒心。
目光漸漸冷下來，梁錦安站起身，收拾好東西。
這個家，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了！
......
外麵的雨停了。
梁錦安吹幹濕潤的發絲，一聲不吭地穿好外套，正準備走。
阿秀拉住她的包，一臉驚訝：“太太，三更半夜，住一晚再走吧。小少爺明天早上起來沒看到您，肯定要哭。”
梁錦安搖搖頭。
她不想這麼忍氣吞聲地過下去。
“讓南南聯係高寧寧吧，明天早上約會結束，她就有時間來陪南南了。”
阿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困惑。
“可是外麵更冷了，剛才王嬸給我打電話，讓我告訴您別走，她會照顧好小公主。”
梁錦安正想開口拒絕，忽然一股眩暈襲來，讓她險些跌倒。
身體更冷了。
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阿秀趕緊扶住。
“太太，您就留下吧，再吹風會生病的！要是您生病，王嬸肯定要罵死我。”
梁錦安猶豫了。
剛才她走的時候，王嬸就不高興。
要是看見她頂著寒風迴去，又生了場大病，肯定要念叨她好幾天。
心裏湧動出暖意，梁錦安點點頭。
“行，那我先不走了。”
阿秀挺開心，積極地幫著梁錦安收拾東西。
“太太您先等等，我去幫您收拾房間。這段時間您和先生都沒迴來，房間都落灰了。”
“不用收拾。”
梁錦安的表情一瞬間冷下來。
“我睡客房。”
阿秀的手搭在門把上，並沒有鬆開。
“可先生說，他馬上就要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