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靜心居外,趙乾貼著陰影潛行。
“桀桀……就是這裏……”
一個陰冷低沉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東南角,地下三尺,靈脈交匯之處……玄塵老兒布下的陣法雖強,但並非無懈可擊。
每逢月陰交替,靈氣潮汐轉換的剎那,便是此處陣力最為薄弱的節點……
去吧,將那東西埋入其中,它會幫你……滲透進去……”
趙乾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緊緊攥著手中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晶石,那是黑影給予他的“助力”。
隻要將此物埋入陣法節點,就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侵蝕陣法,為他後續的行動打開方便之門。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緋煙那清冷絕美的容顏,以及……將她徹底占有的畫麵。
“緋煙……你是我的……”
他低聲呢喃著,如同著魔一般,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指示的方向摸去。
與此同時,靜心居後方不遠處的小徑上,兩道身影正並肩緩緩踱步。
月光如水,灑在緋煙清冷的側臉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銀輝。
她手中捏著一朵剛剛從路邊不知名花叢裏摘下的淡紫色小花,花瓣嬌嫩,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林白走在她身側,晚風吹拂著他的發梢,帶來一絲涼爽。
他看著緋煙捏著花朵的纖細手指,以及她臉上那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恬靜,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悸動。
“今天……演武場上,你是不是故意氣那個趙乾的?”林白側過頭,狀似隨意地問道。
緋煙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眸子裏映著皎潔的月光,嘴角似乎彎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嗯?難道林道友不喜歡我那樣?”
【豈止是不喜歡……簡直是太喜歡了!師尊你那又嬌又媚的樣子,誰頂得住啊!差點當場流鼻血了好嗎!】
【不過話說迴來,趙乾那家夥看我的眼神,跟要活剝了我似的……嘖,情敵的眼神果然是藏不住的。】
緋煙看著林白頭頂冒出的氣泡,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她輕輕將那朵小花湊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花香縈繞開來。
“他心術不正,眼神渾濁,早已被嫉妒蒙蔽了心智,不足為慮。”
林白點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腳步卻猛地一頓。
他眼神銳利地掃向東南方向的一處地麵,那裏看起來與別處並無不同。
但他熟知陣法,清楚各種陣法的布局。
有什麼異常,一看便知。
【方位……東南角,地下三尺,靈脈交匯處……陣法薄弱點!這家夥背後的人對厚土仙門很了解啊!】
緋煙立刻察覺到了林白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秀眉微蹙:“怎麼了?”
林白沒有立刻迴答,而是飛快地掃視了一眼四周。
但他隨後意識到,自己沒有修為,這種動作不過是自欺欺人。
自嘲一聲之後,他壓低聲音,湊近緋煙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帶起一絲微癢:“有人在那個位置動陣法的手腳,看樣子是想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來。”
緋煙醬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趙乾?”
“誰知道呢?不過這確實是對方的破綻。”
林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戲的笑容。
緋煙心領神會,她微微頷首,體內靈力悄然運轉,如同一條無聲的溪流,順著林白目光所指的方向蔓延而去。
在林白精準的“提示”下,緋煙那精純而磅礴的靈力,如同最靈巧的絲線,在那處被窺破的陣法節點周圍,形成一套反製的陣法。
做完這一切,緋煙收迴靈力,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抬起眸子,看向林白,清冷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對方改動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林白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
他沉吟片刻:“蝕心釘。”
“蝕心釘?”緋煙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讓她感到一種本能的排斥和警惕。
“嗯。”林白點頭,“簡單來說,這玩意兒的作用,就是侵蝕心智,無限放大宿主內心深處的欲望。
無論是對力量的渴望,對美色的貪婪,還是對權力的追逐……它會像最厲害的催化劑,讓這些欲望如同野草般瘋狂滋生,最終徹底吞噬宿主的理智。”
他頓了頓:“這東西布置在陣法之中,會悄然影響陣法之中的靈氣。
初期或許會感覺實力突飛猛進,欲望得到滿足,但越是修煉,心中的執念就越是強烈,行事會變得越來越偏激不擇手段,最終徹底淪為欲望的奴隸,變成隻知索取和破壞的怪物。”
隨著林白低沉的敘述,緋煙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起來。
侵蝕心智……放大欲望……偏激……不擇手段……
她忽然迴想起自己曾經經曆魔潮時候的畫麵。
那是數百年前,魔潮洶湧,戰火連天的黑暗歲月。
彼時的她,雖然天資卓絕,修為突飛猛進,但麵對那鋪天蓋地的魔物和詭異莫測的魔門手段,依舊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她渴望力量!
無比渴望!
渴望強大到足以守護宗門,守護身邊的人!
那種渴望,日複一日地在她心中滋長膨脹,漸漸壓過了一切。
她開始瘋狂地修煉,不眠不休,甚至不惜嚐試一些極其冒險的秘法,隻為更快地提升實力。
周圍的人都勸她要循序漸漸,穩固根基,但她聽不進去。
在她看來,隻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帶來絕對的安全!
那種對力量近乎偏執的渴望,讓她變得越來越急躁,越來越容不得半點停滯。
終於,在一次對抗魔門強者的關鍵戰鬥後,她強行衝擊歸墟境界!
她自信滿滿,認為憑借自己遠超同階的積累,必定能安然渡過。
然而,或許正是因為她心中那過於強烈的執念和急於求成的心態,引動了遠超預期的恐怖雷劫!
九天之上,雷龍咆哮,紫黑色的滅世神雷如同狂濤般傾瀉而下,幾乎要將整個厚土仙門的山脈都夷為平地!
她拚盡全力,底牌盡出,最終雖然在師尊的拚死護持下,僥幸渡過了雷劫,但也因此本源重創,經脈盡斷,身受瀕死重傷。
而她的師尊,為了替她擋下那毀滅性的雷劫餘波,耗盡了本源。
又在魔潮最洶湧的時刻分身乏術,最終……被潛伏已久的魔門至尊抓住機會,聯手偷襲,不幸隕落……
那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是她無數個午夜夢迴時,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一直以為,當年的悲劇,源於自己的急功近利,源於對力量的過度渴求。
可是現在,聽了林白的描述……
難道……難道當年,她也曾不知不覺間,受到了類似力量的侵蝕和影響?!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讓緋煙渾身冰冷!
她猛地攥緊了手中的那朵淡紫色小花,嬌嫩的花瓣在她無意識的力道下,被碾壓得破碎不堪,汁液沾染了她白皙的手指。
她臉上的血色褪盡,隻剩下一片駭人的蒼白!
如果……如果當年的悲劇,並不僅僅是自己的性格缺陷所致……
那麼,師尊的死……
緋煙的唿吸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林白敏銳地察覺到了緋煙情緒的劇烈波動,他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心中一緊。
【師尊這是怎麼了?反應這麼大?】
【難道……她以前也接觸過類似的東西?或者……吃過這方麵的虧?】
【看她這樣子,好像勾起了什麼不好的迴憶啊……】
他伸出手,輕輕按在了緋煙緊握著花朵的手背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給她一點安慰。
“緋煙姑娘,你……”
緋煙猛地迴過神來,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隻是那雙清冷的眸子深處,卻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看著林白眼中毫不掩飾的擔憂,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被捏碎的花朵,以及手背上那隻溫暖的手掌。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沉重:“林白,你說得對……這種力量,很危險。”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東南方那片平靜的黑暗,眼神變得無比凝重,仿佛要穿透夜色,看清那隱藏在幕後的巨大陰影。
陷阱已經布下,獵物即將自投羅網。
但此刻,緋煙心中清楚,真正的威脅,或許遠比一個被欲望衝昏頭腦的趙乾,要可怕得多。
那隻無形的手,可能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悄然伸向了這片土地,甚至……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夜風漸冷,帶著一絲山雨欲來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