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團辦公室。


    趙長河撥通一個電話，帶著討好的笑臉：“爸，您起床了嗎？”


    “廢話，沒起床，怎麼跟你說話？你小子，打電話來，準沒好事。說，是不是又闖禍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咆哮。


    “哪能啊？”


    趙長河拿著話筒：“也就是小問題。這裏出了點小問題，民兵團剿匪，死了四個民兵。”


    “這還小事？又不是打仗，一下死這麼多人，你這個官，我看是當到頭了。也好，讓你當兵不當，非得去地方。”


    “爸，您得幫幫忙。”


    趙長河低三下四地說：“調兩個團過來。如何。不多，就兩個！”


    “休想，一個也沒有。你不知道，現在牽一發動全身嗎？上次，看在‘軍體拳’的份上，跟你胡鬧了一迴，你還想得寸進尺？”


    “喀嚓！”


    電話掛斷。


    趙長河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氣得破口大罵：“臭老頭子，不幫忙就不幫忙，生這麼大的氣幹嘛？”


    冷靜下來，他點了根煙，煙頭擰成一個疙瘩。


    想對抗有地利優勢，還有自動步槍的匪徒，難度有點大！


    看來，要集思廣益才行。


    對了，十八裏公社民兵團長俞天亮被抓、副團長湯元祥犧牲，也得盡快提拔人才。


    陸明洲這小子很不錯，年齡是小了一點，但是“打狼英雄”、“打虎英雄”，還是全公社比武第一。


    關鍵，他還能無師自通，創出老頭子都誇獎的“軍體拳”。


    看來，當個副團長應該綽綽有餘。


    再說，年齡小也未必是壞事，自古英雄出少年。


    老頭子不是常說，他十三歲就參加革命，打土豪、分田地？


    他一向雷厲風行，說幹就幹。


    “陳秘書，去把王雲昌叫來。”


    “是!”


    陳秘書走出門去，不多時，就領著王雲昌走進門來。


    “趙縣長，您找我？”


    趙長河點點頭，開門見山地說：“雲昌同誌，你覺得陸明洲有什麼看法？”


    “能力極強、帶兵有方、少年老成。”


    王雲昌對陸明洲，可謂是不吝表揚。


    “讓來當民兵副團長，你覺得如何？”


    王雲昌一愣：“趙縣長，這事我提過，被他拒絕了。”


    “拒絕了？”


    趙長河啞然失笑，抽了一口煙：“這小子，還是見識淺。不知道，這是國家幹部吧？”


    “不！”


    王雲昌搖搖頭：“他知道，他隻同意掛職？”


    “掛職？”


    趙長河吐出一口煙圈：“有點意思。他可能不知道，不是在單位有傑出貢獻，或是特殊專家，一般沒有資格掛職吧？”


    王雲昌苦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既然知道掛職，應該知道裏麵的意義。”


    “算了，人各有誌。”


    趙長河揮揮手：“咱們憑自己的能力，剿滅土匪。你問問剩下的幾個營長，誰願意掛帥？誰能成功，誰就是副團長。”


    “好！”


    王雲昌走出門去，開始安排民兵營長會議。


    午飯後，陸明洲接到通知。


    蘇菊方派驢車，把他拉民兵團訓練場。


    一進門，他就感覺氛圍不對勁。


    民兵團這種要地，怎麼會有人，哭得嗓子都啞了？


    待他看到湯元祥四人的死狀，一眼就知道，這是ak47造成的。


    他驚出一身冷汗。


    憑他的戰場經驗，還有狼王哨示警，自己有信心能逃過一劫。


    但帶去的民兵，可都是靠山屯的鄉親。


    一旦有傷亡，能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好在靠山屯拿了第一，不然傷亡在所難免。


    到底是誰這麼狠毒，做一個這樣的局，不惜拉著人陪葬？


    就在這時，民兵團的廣播響起：“各民兵營營長，請到二樓會議室，參加會議。”


    陸明洲壓下心頭雜念，走上水泥階梯，來到二樓。


    左側第三間，就是民兵團會議室。


    這一次，他不再是無名小卒。


    進入會議室時，大家都向他點頭示意。


    會議桌，由八張寫字臺拚成，平時還可用作辦公。


    此刻，寫字臺上幹幹淨淨，王雲昌坐在上首。


    陸明洲謙讓，故意坐在末尾的位置，緊挨著紅星屯的林建國。


    王雲昌看了他一眼，在心裏歎了口氣：“唉，這麼好的機會，你不爭取，真是浪費了。”


    會議室裏，大家神色凝重。


    誰也沒想到，一次剿匪行動，竟然犧牲一名副團長、三名營長。


    對方，這是明顯的斬首行動。


    也就是說，隻要對方願意，參與匪的民兵，傷亡遠不止於此。


    王雲昌聲音低沉：


    “同誌們，相信大家也知道，禿石嶺剿匪行動失敗，我們損失了四位好同誌。”


    “他們分別是民兵團副團長湯元祥同誌、向陽屯民兵營長何朝東同誌、鬆嶺屯民兵營長陳秋收同誌、六甲屯民兵營長紀富強同誌。”


    “我提議，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們全體起立，默哀三分鍾。”


    一陣“吱吱”聲響起，凳子與水泥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脫下帽子，低著頭默哀。


    大家表麵上沉痛，實則有不少人，慶幸自己沒有參加這次剿匪。


    否則，此刻應該已經光榮了。


    拿著56式半自動步槍，麵對居高臨下，摸不到蹤跡的敵人，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時間到，請坐下！”


    三分鍾後，王雲昌發表講話：


    “……他們精神，永垂不朽。他們的仇，由我們來報。他們沒完成的任務，由我們來完成。”


    “咱們十八裏屯公社，現在還缺一名副團長，我希望大家能毛遂自薦，帶領大家取得剿匪的勝利。”


    “有誰願意的，請舉手！”


    臺下六人，除了陸明洲低著頭，其他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舉手。


    這可不是開玩笑!


    說是剿匪，其實就是小規模的戰鬥。


    地利、武器優勢，一樣都不占。


    自己被打死了，也就一了百了，還能評個烈士。


    要是帶去的人被打死了，自己和家人，還能在屯子裏立足嗎？


    王雲昌急了：“難道，大家中間，就沒有思想覺悟高的嗎？”


    會議室裏，依舊沒人敢出聲。


    這是思想覺悟的問題嗎？


    這是要被人挖祖墳、遺臭萬年的問題啊！


    當年項羽這樣的豪傑，都無顏麵對江東父老。


    我一個社員，能比項羽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