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鮑相親自青徐降兵,前去封丘附近,以設伏迎金尚。”
鮑信一愣,笑道:“當然可以,但為何要我去?”
許澤看向於禁,沉聲道:“同時,請文則將軍領所部精銳,埋伏於雍丘必經之地。”
兩人相視愣住,但旋即很快明白許澤的意思。
“伏擊袁術?”
於禁試探性的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許澤滿意點頭:“將軍通曉兵法,果然明白出其不意的道理。”
現在的形勢很簡單,金尚得了調任詔書,又得張邈迎接,準備兵馬進入東郡,或可占據原刺史部的領土。
袁術與之同盟,趁機進軍兗州。
如果鮑信領青徐賊去逆擊金尚,將他驅趕出境,他們必然以為鮑信去了封丘,便隻會專心盯防曹軍動向。
則身為鮑信最得力的部將,於禁的精銳便可悄然隱藏於袁術道途,隻要行事細密,如此,可讓袁術措手不及。
“好計策!”
許澤帶著兩人進了臨時搭建的戰俘營,幾萬降兵將目光看了過來,都不知接下來迎接他們的是何等結果。
“在下許澤,字子泓!曹營主簿、鄄城縣尉!”
“依主公之命,招降勇士組織為精銳,現營外逐步運來五萬石糧草,入營則可得精良吃食,按照漢律發放軍俸!若是戰死家人有雙倍撫恤!”
“諸位,我不想隱瞞什麼!剛剛平定了你們的禍亂,又有袁術、金尚欲奪兗州,覬覦陽穀的百萬斛軍糧!”
“若是入營為東郡軍士!會有很多人死在戰場上!軍士之責,為護衛家小、共禦外敵!明年兗州就可輕徭薄賦,若是由袁氏來治理,則又要率先滿足士族!”
“袁術號稱有十萬精銳前來驅趕,他們等的便是曹軍疲憊之時,看起來好似敵眾我寡、實力懸殊,可我們打你們青徐賊的時候,數量更加懸殊!我們隻有兩三萬人!照樣能勝你們號稱百萬之眾!”
“事不宜遲,我隻有一句話,要以命相搏,才能換得明年的賦稅減免!”
“各位轉為屯民立功可得永佃分田,進入軍營可以立功分田,均保全家小。”
話音落下,很多人慢慢的站了起來。
有些麵色兇狠的勇壯之人氣息粗重,排眾而擠入前列,朗聲發問:“分田可是真的?俺們為賊廝殺多年,就為了分點田土!少點賦稅!”
“自然是真的!”許澤看向那個方向:“軍功可分田!屯民可永佃!家中婦孺可興巧工!軍屯大興則可輕徭役!減賦稅!征募兵士則會加重軍俸!”
“各位,入兗州軍營,並非是謀生存活之選,而是舉家富足之路!”
“這份榮光!曹公不會獨享!”許澤大喝宛如戰吼,“罪責,由我等文武承擔!”
“我知道你!”
又有猛士起身,大口喘息的走上前來,目光灼灼的盯著許澤:“陽穀軍屯,三月不輟,與民同耕。溪井、農具皆出於你之手!陽穀三縣百姓奉你為至賢!”
這人的話,引起了一片嘩然。
青徐賊在入侵兗州之前,就打探到了這個消息。
當時他們幾個首領曾經商討過,這個許澤不能動,一是怕引起百姓劇烈死鬥,二是打算擄掠走後,讓許澤為他們尋地耕田。
“我要應征!家中兄弟十二人,盡皆入營!”
“我也要!”
“俺也一樣!”
曹操猜測果然不錯,許澤的名字深入人心。
這些年,士族所傳的名流已經令人嗤之以鼻,而百姓的口碑顯得更能讓人銘記。
營中降卒很快踴躍起來,欲入屯戶籍。
這時忽然有人又問道:“袁術是天下名將,而且有十萬人,真的能打過嗎?”
言下之意,便是說曹軍如今羸弱。
許澤站在高處,目光掃向問話的方向,頗有雄武之姿。
伸手在環首刀旁一拍,朗聲道:“未戰不可定輸贏!狹路相逢勇者勝!袁術說精銳就是精銳了嗎?我的刀都砍缺十二把了!不知殺了多少號稱精銳之輩!”
“曹軍殺的就是精銳!”
說得真好啊!典韋在旁聽得熱血沸騰,他都想去下麵戰俘裏跟著一起喝彩了。
眾降卒目眩半晌,想到了這位許主簿在巨野澤大殺四方,且越戰越勇的場景。
於是參軍登籍之人更加踴躍。
許澤向旁看了一眼,道:“鮑相、文則,交給你們了。”
鮑信的目光欣賞敬佩,點頭承諾:“放心吧。”
……
編纂兵戶持續了一整日。
曹操睡到淩晨方才醒來。
許澤正和郭嘉親自帶數百探哨西去封丘,打探情況。
迴來時曹操正揉著腦袋,披著一件單薄的袍子在主帳查看軍情。
“主公。”
郭嘉快速上前,拱手道:“金元休兵馬已渡河過了酸棗,想來就是等著我軍與青徐賊交戰時,和袁術匯合取東郡。”
“果然是如此。”
曹操早知道如今局勢定有袁術背後推波助瀾。
但現在探查到其動向,還是讓他心中怨恨。
“子泓,我聽說你在降民營募兵得兩萬猛士入籍?”
許澤拱手:“再多,也容易引起嘩變,而且很多降卒覺得我們不能得勝,所以能得兩萬已經不錯了。”
他說完,發現曹操和郭嘉正在呆愣的盯著他。
許澤眨了眨眼,奇怪道:“怎麼了?太少了嗎?那我再去動員試試……”
曹操忙拉了他一把,失笑道:“太多了。”
“降卒肯入籍即戰,拚死立功,一般十之有一。其餘都需要不斷消耗意誌,逐步轉為軍籍。”
他解釋完,想了想道:“你之後去告訴允誠,將那些有家室的帶去逆擊金尚;而獨身一人者分入各營駐守。”
“好!”許澤想了想,這的確更加穩妥。
在帳內的幾位將軍也鬆了口氣。
他們本來覺得許澤這麼大肆招攬,心裏總有點提心吊膽,現在曹操一說,擔憂減輕了大半。
有家室牽掛者,不會輕易的在途中嘩變,凝聚力自然更強。
不愧是你,曹老板。
你真多疑!
“至於袁術,二位怎麼看?”曹操看向了兩個最信任的謀臣。
郭嘉和許澤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頗為堅定。
身為祭酒的郭嘉躬身而下,道:“我與子泓多次查探,知袁術大軍屯於封丘,但卻派了先鋒大將劉祥以萬人進屯匡亭。”
“行軍緩慢,運糧路途很長,想來根本未曾將我們放在眼裏。”
曹操老神在在的盤腿坐起,嘿然而笑道:“哈哈!若是我手握幾萬兵馬,再糾集了兗州之外數名強敵,我也會這樣,悠然行軍!沿途查探是否有伏兵,確保萬無一失啊。”
“大哥,現在是否退守濮陽?”
“將兵力囤積於濮陽、定陶,將他們困於陳留便是。”
曹純、曹洪力主避其鋒芒,修生養息。
而曹仁則是一言不發,凝神等待。
曹操起身走了幾步,若有所思。
這時候,許澤說道:“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曹操看向他,笑道:“而今之勝,你功不可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許澤道:“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曹操凝神沉吟,踱步片刻。
身後曹氏宗親也皆是如此,目光多為若有所思,曹仁更是嘴角上揚,直接笑了。
片刻後,曹操拍手喊道:“說得好!”
“簡單一句話,卻是兵法至理!”曹操迴身看向其他遲疑不定的宗親、外姓將領,語氣豪邁:“若是退讓,不知多少人會再陳兵來欺!”
“袁本初將會視我為庸才懦夫,徐州亦覺得兗州有利可圖,袁術之流定會猖獗,恐怕歸降於我們的降民,退守久了亦會嘩變。”
“此戰要打!而且要打得雷霆迅速!不光要挫其銳氣,還要讓袁術不敢再圖謀兗州!”
“要怎麼打……”
曹操目光灼灼,眸有雷霆,沉聲道:“反其道而行之!他料定我不敢出戰,我偏要逆擊其先鋒!兵貴神速,集結所有精銳,趁其不備,出其不意!擊潰先鋒劉祥!我親自領兵坐鎮!誰敢為先鋒?”
帳下靜默半晌,左首位置站出一名身姿雄武者。
乃是大將曹仁,他抱拳躬身道:“主公,末將願往。”
許澤雙眸一亮,抱拳道:“主公,我可隨軍為先鋒!”
若是能斬了劉祥,恐怕能得到不少好處!
能叫得出口的統兵之將,想來不會是泛泛之輩!
曹操非常滿意,欣然點頭。
有許澤在,斬將破陣從未擔憂過,他身邊的宿衛隊三十人更是個個悍勇。
曹操有一種預感,此戰,可借袁術之名,一舉威震天下!
……
三日之後。
陳留封丘。
一隊兵馬數千人正向濟南而去,領頭者披輕甲,胡須整潔,神情嚴肅,頭戴精致的冠帽。
此人名喚金尚,正得漢廷之詔書,沿濮水往山陽、任城赴任。
他在酸棗渡河後,得到張邈相迎,並且幾番確信,如今曹操正在東平迎戰青徐賊兵,自顧不暇,所以傲然拒絕駐守陳留之請。
先去匡城等候袁術。
再合兵一處,進攻濟陰。
此時,金尚和左右笑談:“我在定陶有諸多舊識,若知吾至,敢不出迎十裏?!”
“哈哈哈!”
笑聲未長,一簇箭雨自空中射來,成片的軍士應聲倒下。
鮑信親自帶上萬兵馬,數百騎軍直衝金尚軍陣。
這些軍士兩眼發光,狂奔不止。
活像是成群結隊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