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發生了何事?怎麼這般吵鬧?”
高羽原本正在跟高歡商議準備何時迴懷朔的事情,卻突然聽到別院外傳來的吵鬧之聲。
劉桃枝衝進房內,匯報情況。
“郎君,不知道洛陽城內發生何事,大批百姓正在瘋狂逃竄!”
高羽與高歡對視一眼後,連忙起身,“我去查探下情況!”
這些達官貴人們修的高臺閣樓在這個時候起到了作用,高羽連忙來到閣樓的最高一層,遠遠看去。
果然,能看到大量百姓如無頭蒼蠅一般不斷逃竄,甚至還有不少人在趁機放火作亂,更遠處黑煙升騰,隱約可見還有火光,還有一行車隊朝著別院的方向浩浩蕩蕩的駛來,仔細一看大頭的那輛奢華馬車,似乎是之前他見過的廣平王妃乘坐的那輛。
他心裏已然知曉洛陽怕是發生了大變。
高羽又連忙飛奔到樓下,在正門這邊看到了仆從護著神色慌張的鄭大車從外跑進來。
“見過王妃。”
“不必多禮。”
看到高羽,鄭大車懸著的心落了下來,情緒也平複了不少。
“王妃,這是?”
“中軍士卒不滿朝廷決議,正聚眾鬧事,已經波及整個洛陽城!”
“這麼嚴重?”
高羽大驚,連忙下令,“全員給弓上弦,將別院大門緊閉!防止宵小趁機作亂!”
他又指揮著別院內的家仆,一同將馬車推倒用來堵住別院大門。
畢竟沒有確切的消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趁亂幹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看著處變不驚,有條不紊指揮眾人防守的高羽,鄭大車是徹底放心下來。
………………
“大王!不好了!!”
“何事令你如此慌慌張張。”
元悌放下手中的太史公書,他正讀魏公子列傳讀的愜意,瞧著驚慌的部下,皺著眉訓斥道。
祝文宇也顧不上那麼多,連忙說道,“中……中軍士卒反了!!”
“什麼?”
元悌驚的直接站了起來,旋即搖頭,“不可能,中軍那群武夫沒這個膽子!”
又有一家仆跑了過來帶來最新的消息。
“大王,中軍士卒不滿朝廷決議,正在街上聚眾鬧事,聽說奔著尚書省去了!”
元悌來迴踱步,很快便反應過來,“不好!這群該死的武夫定是衝著征西將軍之子去的!待會說不定還要去征西將軍府邸鬧事!”
“老將軍身體有恙,如何經得起這群武夫的折騰!”
元悌少年意氣,方才正看信陵君往事看的熱血上頭,想也沒想,轉身便將自己平日裏極為喜愛的一柄寶刀拿在手中,旋即對著祝文宇道,“你帶齊護衛,與我一同快馬前去征西將軍府邸,以防不測!”
祝文宇直接傻眼,連忙勸阻,“大王!您身份尊貴,不可以身犯險啊!那群武夫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元悌卻大怒一腳將其踹倒在地,嗬斥道,“征西將軍與我一心為國,如今他有難,豈能見死不救!我此時怎能趨避!”
“我乃朝廷敕封的宗王!光天化日之下,中軍不敢動我分毫!”
“況且京城大亂,陛下與太後豈能坐視?”
“勿要耽擱,速去備馬!”
盡管祝文宇覺得還是有些不靠譜,但自家主人已經下令,他也隻能遵從。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後,點了十幾名護衛陪同元悌一同快馬往張彝府邸而去。
半路上,祝文宇連忙提醒,“大王,王妃她……”
“中軍就算膽大包天,敢來尋我報仇,也隻迴來王府,王妃既去了別院,想來當是無事。”
一行人快馬加鞭的來到張彝府邸處,報明身份後,其家仆這才開門將眾人給迎了進去,旋即又連忙將府邸大門緊閉。
張家府上的家仆們,一個個惶恐不安,都以為要大禍臨頭,可當看到元悌前來後,倒是一個個安心不少。
這可是宗王!
元悌當即快步來到院內,張家父子三人都在這邊。
張始均與張仲瑀倆人明顯頗為惶恐,坐立不安,而張彝則神情泰然。
元悌看見後不由稱讚。
“見過大王。”
三人行禮後,張彝明顯也有些詫異,“大王萬金之軀為何來此?”
“我聽聞中軍那群武夫前往尚書省鬧事,想著他們應該是要去找令郎,甚至還會來找將軍,我便提前來將軍府邸,護將軍周全!”
“選格之事,原本太後與陛下還在猶豫,此番過後,當無遲疑!”
“大王!!!”
張彝神情激動,當即起身就要拜,卻被元悌攔住。
他老淚縱橫,“大魏有您這樣的宗王,真乃天祚大魏!天祚大魏啊!!”
就當元悌欲要開口時。
便聽到有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隨後便是一陣陣汙言穢語的叫罵!
中軍士卒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張彝府邸外,上千軍士將其宅院團團圍住,又見其大門緊閉,一個個麵紅耳赤的就開罵了!
“狗娘養的老東西,給我滾出來!給我等一個說法!”
“再不開門,殺你全家!”
“老東西,我今日必殺你全家!!”
隨著言辭越發的激烈,中軍士卒叫罵聲也越來越大,聲勢震天!!
嚇得府邸內的家仆們,瑟瑟發抖,六神無主。
元悌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當即怒而起身,“這群該死的武夫!我出去會會他們!”
“來人,把門打開,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家仆們哪敢聽他的。
張始均和張仲瑀也連忙將其拉住,勸阻道,“大王!您乃宗王,身份尊貴,不可以身犯險啊!!”
張彝也連忙勸說,“大王,讓這群武夫逞逞口舌之快,且忍一時之辱,朝廷自會替我等收拾他們!”
可元悌少年心性,豪氣頓生。
他奮力掙脫開來,說道,“我身為宗王,難道還怕他們不成?不開門也罷,祝文宇,你等我助我爬上院牆,我要教訓教訓這群不知死活的武夫!”
他不顧眾人阻攔,大步往前走,祝文宇等人也隻能快步跟上。
靠近院牆時便聽到砰砰砰的撞擊聲。
外麵的中軍士卒正在用磚塊石子不斷的砸門,許多石塊甚至飛過院牆,落到院內。
“大王,危險,咱們還是……”
元悌冷眼瞪著祝文宇。
“送我上去!”
祝文宇等人無奈之下,連忙蹲下,以手做梯,助元悌攀爬到院牆之上,元悌剛露出半張身子,便見外麵黑壓壓的全都是人,一眼望不到邊!
軍士們兇神惡煞,猶如惡鬼。
之前還熱血沸騰的他頓時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意,內心不由惶恐,他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人??
難不成這群人真要借機造反?
“我乃……”
嘭!
元悌隻來得及說出兩字,便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點,迎麵有一塊石塊直勾勾的飛了過來,一頭正中他麵門之上。
下一瞬!
又有茫茫多的碎石跟著飛了過來。
在他露出半截身軀的時候,便已然成了外麵那群中軍的靶子。
元悌被砸的失去知覺,整個人往後一倒,直挺挺的從院牆上摔落下來!
門外中軍顯然已不滿足隻用石塊砸。
“衝!這老狗不敢出來,我們便衝進去!”
“衝進去!活捉張彝老狗!”
眾多士卒翻牆的翻牆,撞門的撞門,甚至還有直接推牆的。
區區一個宅邸,哪裏抵擋得住上前軍士。
麵對這群兇惡憤怒的中軍將士,家仆們哪裏敢做抵擋,頓時作鳥四散。
張彝依舊毫無懼色,妥當的安置著。
“你二人去內院待著,我去見見這群亂賊!”
“父親!不可啊。”
“去!”
張始均原本還想勸一下,卻被張仲瑀拉著離開這邊躲進了內院。
張彝拄著拐,起身來到外麵。
氛圍劍拔弩張,看到張彝竟然獨自一人來麵對,中軍士卒反而是停了下來,不清楚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張彝鄙夷的看著他們,冷哼一聲。
“不是吵著要見老夫嗎!老夫此刻便站在爾等麵前!”
張彝年輕時也是上過戰場的,什麼場麵沒見過?
竟然壓製住了中軍士卒的氣勢!
“你們不顧朝廷體麵,強闖尚書省,如今又闖上卿府邸,就算今日殺了老夫,也是死罪!”
“爾等今日所為,更是印證老夫先前所奏!”
“不得預為清品!”
中軍士卒聞言均是臉色一變。
馬上便有一身材魁梧,麵露兇色,看著有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
在身後士卒的注視下。
他快步來到張彝麵前,揚起右臂,掄圓了一巴掌扇向張彝!
啪!
耳光聲響起!
張彝直接被一巴掌給扇倒在地,左臉紅腫,還被扇掉了兩顆牙齒。
沒等他開口,這人卻怒視著他,開口罵道!
“張慶賓!我屮你媽!”
“你……你你!!”
“你什麼你!你一個一錢漢,論祖上,隻配給我先祖當奴隸!也敢在我等鮮卑功勳之後麵前耀武揚威,大言不慚?”
“還敢揚言要斷絕我等擢升清要之職的念想?還敢揚言要陛下與太後誅殺我等?”
“勞資今天就先處置了你這條老狗!”
不給張彝任何反應的時間,這人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立馬跟著盲從,一窩蜂的圍了上來,對倒在地上的張彝拳打腳踢!
張始均和張仲瑀並沒有迴到院內,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後,張始均慌的是六神無主,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二郎,你且快走!這群武夫已經瘋了!”
“大兄!”
“我……”
張始均看向外麵時麵露懼色,但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堅定,“我得迴去救父親,你莫要管我,趕緊跑!”
他一把將張仲瑀給推開!
自己大步的衝到眾軍士之前,大聲喊著。
“各位中軍的弟兄,是我吃了豬油蒙了心!是我提議向陛下上奏。”
“家父年老體衰,經不起折騰,各位有什麼怒火,便都衝著我來吧。”
“饒了我父親吧!”
ps:始均、仲瑀當時逾北垣而走。始均迴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請父命。羽林等就加毆擊,生投之於煙火之中。及得屍骸,不複可識(《魏書》·《崔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