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人才濟濟,群英薈萃,不能小覷天下英才啊。
劃船向前,杜預向遠處煙波浩渺之處行去。
迴想這洞庭之旅,杜預心潮澎\/湃。
前麵遠遠看到一座燈火輝煌臨江樓,臨洞庭,吞長江,氣勢雄偉!
在冰寒、黑暗的晚上,這座雄樓猶如黑暗燈塔,令人印象深刻。
“前麵,是名聞天下的嶽陽樓啊。”
宋佳霖渾身濕透,凍得哆哆嗦嗦:“我們趕快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杜預抬頭望去,嶽陽樓?
天下四大名樓?
一幫人落湯雞叫花子般,狼狽抵達嶽陽樓。
連最注重世家弟子風度的王異,都三次沉江、渾身濕透,毫無之前卓世佳公子風采。
近處看,夜晚的嶽陽樓,越發氣勢雄偉、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好一個嶽陽樓?不過為何此樓如此光彩奪目?夜裏也如此金碧輝煌?難道是徹夜點燃蠟燭?”
馮勇歎為觀止。
宋佳霖附和道:“肯定是蠟燭,燒唄。石崇鬥富,就是以蠟燭為柴火。”
王異冷笑一聲:“蠟燭?無知。名滿天下嶽陽樓,豈能用區區蠟燭?”
眾人一愣。
不用蠟燭,用什麼讓嶽陽樓徹夜通明?
“走進看看?”王異冷哼道。
眾人走進嶽陽樓一看,更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還真不是蠟燭!
而是夜明珠!
數以百計、來自東海、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將此樓點亮。
王異淡淡道:“嶽陽樓,乃是天下鎮湖樓。文人騷客聚集於此,更有皇親國戚不斷往來。我朝廷數次整修,鑲嵌嶽陽樓之上的,乃是整整一萬顆東珠!耗費白銀超過一億兩。”
眾人更加倒吸一口冷氣。
這精美絕倫的嶽陽樓,在黑暗中也雕梁畫棟、鱗次櫛比,猶如天上仙人居住的瓊樓玉宇,令人歎為觀止。
但代價,確實如此之高。
杜預歎息一聲。
大唐連年征戰,民不聊生,一路上在路旁草叢中,杜預看到了不計其數的累累白骨——那都是逃荒逃難,凍餓而死的可憐百姓。
而洞庭湖上,還有惡蛟興風作浪,吞噬商旅漁民。
可朝廷為了點綴一座天下明樓,卻可以花費一億白銀!
這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杜預眼眶一紅。
他不是聖母,但他也有道德底線。
他穿越到這世界,隻能先求活命,窮則獨善其身,但隻要他有能力,他便要兼濟天下、伸張心中的正義。
至少,貧富不能如此分化,不能富者田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
杜預越發感到,自己肩上擔子重於千鈞,沉甸甸之感。
“十國戰亂,妖蠻橫行,道家佛門隻知道吮\/\/吸民脂民膏,老百姓太苦了。”
“儒家仁者愛人,以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這些儒家最基本的理念,在這世界還是一片空白啊。”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讀書人一聲歎息。
杜預等人要走入嶽陽樓中,卻被人擋下。
“站住!”
一個膘肥體壯的仆役,冷冷擋駕:“爾等何人?也敢來這種地方?去去去。”
“怎麼?”
宋佳霖不忿:“這嶽陽樓是不是天下人去的?我等憑什麼不能來這?”
仆役是嶽陽樓看家護院的打手,冷笑道:“你不自己照照鏡子?一個個落湯雞似的,渾身滴著水也敢來?樓內的地毯,都是從波斯遠道而來的手工羊毛毯,一件就要上萬白銀。何況今天晚上還有貴賓包場,滾!”
幾個仆役圍攏上來,轟他們走。
幾人哪裏肯受這番羞辱?
宋佳霖叫道:“你狗眼看人低,我們是南幃趕考的士子。憑什麼不讓進去?”
“趕考的?”
仆役微微皺眉,盯著幾人看了看,齊聲大笑。
“趕考的秀才?就你們這模樣?”
“騙人吧?去去去!”
幾人正在吵鬧,遠處突然聽到一聲響鞭!
“啪!”
幾個仆役臉色大變,正襟危立喝道:“貴客來了,你們還不快走?”
杜預站在一旁,側目看去。
遠處,確實來了一輛華貴的馬車。
馬車周圍,竟然有一大隊全副武裝、戒備森嚴的大唐騎兵護衛。
這些不是普通大唐騎兵。
他們人人騎著膘肥體壯、毛色油亮的西域混血馬,披掛全披具甲、頭戴鳳翅兜盔、身披吼吞獸披胳、直身人字甲、掛著明晃晃護心甲,帶著虎皮捍腰,佩戴獸頭環首刀,馬上配備儀槍。
哪怕在夜間,他們也威風八麵、神采飛揚。
如此裝備,一身能頂十個精銳邊防騎兵,可絕非普通騎兵能比。
“千牛衛?”
王異也臉色一變。
“金吾衛?是什麼?”
趙明\/慧問道。
“金吾衛,全名親勳翊衛羽林軍。乃是我大唐的禁軍!”
王異冷冷道:“但他們隻護衛皇親國戚,還是皇上最親近的,怎麼會到這裏來?”
隻聽得嶽陽樓內,管樂齊鳴,絲竹聲聲,乃是見到貴賓來到,奏樂相迎。
嶽陽樓內,更是湧出一大批達官顯貴,各個身著朱紫,蟒袍玉帶,滿麵笑容春風無限。
為首之人,杜預竟然還認識。
廬州知府衛琬。
這胖子一個健步,以與肥胖身軀完全不相稱的敏捷,飛速上去,請公主下車,同時高聲道:“玉真公主大駕南巡,我廬州不勝榮幸,連這千古嶽陽樓,都蓬蓽生輝呢。”
“玉真公主?”
杜預眉頭一皺。
他兩耳不聞窗外事,沒聽說過玉真公主。
“這你都不知道?”
王異鄙視道:“玉真公主,乃是當今太後和皇上最愛的公主,大唐皇室的掌上明珠。不過,聽說她最喜歡詩詞和修道,傾向於道家一脈,很多人都想要走幹謁之路,絞盡腦汁寫詩獻給玉真公主呢。”
她邪魅一笑:“你這大唐鎮國秀才,若能寫詩入她法眼,給你在太後、皇上麵前美言兩句,馬上就平步青雲。這可是一條捷徑,豈不美哉?”
杜預撇撇嘴:“天下的捷徑,豈是為寒門而開?”
眾秀才,紛紛歎息,搖頭。
他們當然知道幹謁是什麼意思?
所為幹謁,就是為謀求祿位而請見當權的人。
但在大唐,幹謁有一整套成熟而完善的儀式——這儀式需要求見之人,準備一首最得意的詩詞文章,進獻給拜訪的權貴。
這些詩詞文章,不光要介紹自己,更重要的是歌功頌德,歌頌權貴的功績,贏得人家的歡心和青睞,以達到求官求功名的目的。
整體而言,大唐是科舉王道,但正如每一個人治的王朝,征辟、幹謁這種捷徑,也有開放。
看起來,今夜在這嶽陽樓,便有一場精心準備的幹謁,而貴人便是這位太後皇帝最寵愛的玉真公主。
杜預果然看到,在衛琬等顯貴的身後,跟著一堆衣著光鮮亮麗的讀書人。
想必,都是王家這種士族子弟。
從馬車上下來一位貴人。
玉真公主,一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一朵牡丹花,還真有點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味道。
隻可惜,大唐以微胖為美。
你們懂的。
作為大唐公主,玉真公主屬於微胖界美人的天花板——我是說體重方麵。
杜預隻看了玉真公主一眼,就轉開了眼睛。
對公主的yy幻想,無情幻滅。
玉真公主往馬車下一跳。
轟。
地麵顫\/抖了一下。
大胖子衛琬,都拉不住這位公主啊!
緩衝作用不明顯,反而被公主帶了一個踉蹌。
玉真公主臉色一紅。
衛琬尷尬一笑,搶先道:“公主恕罪,臣,太胖了。哈哈,失禮失禮。”
杜預撇撇嘴。
這大胖子,有前途。有眼色、知進退、懂得替領導背鍋之人,比隻懂得幹活的田洪鳳,有前途的多。
玉真公主雍容道:“有勞衛知府了。嶽麓書院的歐陽山長,到了嗎?”
“嶽麓書院,還沒到。”
衛琬有些緊張道:“翰林院的才子們已經到了。”
“嶽麓書院這時候還沒到?也罷,我們進去等吧。”
玉真公主黛眉一皺,在前唿後擁下,雍容華貴走入其中。
嶽麓書院?
一眾才子,麵麵相覷。
“原來,是天下四大書院的嶽麓書院,今晚與玉真公主在此地相會?”
王異恍然大悟。
“天下五大書院?”
杜預一臉小白。
“你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
王異鄙夷白了他一眼,無奈道:“連天下五大書院,都不知道嗎?”
“方今天下,最有名的書院有五:雲中、嶽麓、白鹿、嵩陽、非攻書院。”
“曆數列聖先賢,無數飽學之士,天下半數出其中。”
“連十國的國子監、太學等國家級機構,影響力也遠遠不如這五大書院。”
“唯有佛道仙妖,方可比擬。”
“如今大爭之世,國家重視人才。這五大學院,不歸十國所有嗎?”
杜預聽出王異的言外之意。
“並不是。”
王異沉聲道:“五大書院,以教學為主,超然物外,完全不受任何國家的管轄。就拿嶽麓書院舉例,它坐落在嶽麓山之中,與洞庭相連,本是大唐、大宋、吳、越等國銜接之地,但卻並不受任何國家的命令,相反卻隱隱淩駕與十國之上,保持與世隔絕、超然物外。”
“區區學院,這麼了不起嗎?”
宋佳霖不服氣:“淩駕國家之上,不服從任何王法,難道不怕被滅?”
“嗬嗬,光是嶽麓書院,如今山長歐陽正煥,就是一名半聖!”
王異嗬嗬一笑,仿佛聽到天下最大笑話:“而教授課程的大學士,更是數不勝數。大唐有幾個大學士,又有幾個半聖?”